“也有今年去世的人用大唐的国号!”安庆绪争辩道。“那么这些人里,有多少是男人,有多少是女人?”安庆绪又说不出话了。“二郎,你还是不够用心,没有学好汉人的习俗。”安禄山后背痛得厉害,索性命人端走了鸭羹,换成一壶热酒,连喝了几大口,才隐约好受了几分。他见安庆绪半是懵懂半是不服,解释道:“很多女人较丈夫死得晚,死后与丈夫合葬,当然随着丈夫的官职署名,丈夫的官职又是李家给的。写成‘大唐故某某县令某府君夫人’,不也很寻常么?”安庆绪垂下了头。“我也留意过这件事。一个王朝代替另一个王朝,前几年总归难免有这样的事,不必特别上心。要是连死人也管,百姓就要怨恨我们了。不过,有的文士故意不用我们大燕的年号,不肯写‘圣武元年’,却也不敢用大唐的年号。于是改用干支,写什么‘丙申岁某月某日’——今年不是丙申年么?这些人倒是有些可疑,不妨暗中察看一番。”安禄山自觉今日对次子已是十二分耐心,却不料安庆绪抬起头,不忿道:“父亲既然也留意过这件事,可见儿子的想法有道理。可父亲就只说儿子不够用心,想得不深,管得太细。儿子……儿子是不是怎么做事,都不能使父亲满意?儿子是不是这辈子都比不上大哥了,就连八郎庆恩也比不上?也比不上张忠志一个外人!”安禄山只觉得头部嗡嗡作响,抬手将案上的酒壶、酒盏、香兽之类扫落一地:“蠢物!蠢物!你只想接过我的位子,可你用心学过汉人的习俗么,懂得汉人的心思么?八郎才几岁?你三十几岁的人了,连他也要比,不如趁早死了罢!反正狗永远也改不了性子,一辈子只知道咬靴底!”他急怒之下,说了一句突厥俗话。安庆绪气头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大声还击:“父亲说得好,可还有另一句俗话,‘就算是一条狗,也不会每天卧着’!我在父亲眼里连狗也比不上,怕是一辈子只能卧着了!”安禄山脸上肌肉颤动,伸手就去摸刀,内侍们骇惧不已,连忙抱住他,不住劝说。安庆绪怒气渐退,暗自害怕起来,又不甘心赔罪,转身走了。“叫……叫李氏来。”安禄山起了身,踱到殿门口。内侍追出来,帮他披上了一件锦袍。他站在冷风和阳光中,举目向南。秋日午后的阳光好得令人迷惘,洛阳宫城一重重的殿院楼阁,同他一样沐浴在这薄薄的、流动的、舒徐的金色里。金色里,微小的灰尘和矫健的白鸟各自起舞,枝叶凋零的树木与威严高峻的宫墙一同静默。这几日他的眼疾稍有好转,竟也看得清那些飞舞的尘埃了。“往年这个时节,要么入朝,要么打仗。”也不知他是自言自语,或是对走近他身边的李氏说的。“是啊,草黄了,马也肥了。”“那年也是这个时节,奚人背叛我,和契丹人夹攻我们,我险些中箭,狼狈极了,身边只剩二十人,上山时又掉进坑里,是二郎和孙孝哲两个将我扶了出来。”“我记得。”李氏笑了笑,没有多说,替他将锦袍掖紧了一些。这无声的举动为安禄山添了三分宽慰,他低叹了一声:“我不明白,怎么就有那么多男子痴迷年轻女郎。小女郎懂什么?”“天下还是痴迷小女郎的男人多。所以当初宫里的女人们传说,你那么宠爱何千年的女儿,迟早纳她为妾。”李氏是契丹人,安禄山麾下大将孙孝哲的母亲,已经快五十岁了,眉目间依稀犹有昔年艳色。她又道:“但我一向知道,陛下不爱新人,只爱旧人。”“我打算将她嫁给为辅,已经说过好几回了。”安禄山无奈道。李氏取笑道:“父亲夺走亲儿子的妻妾,尚且算不了什么,何况张将军只是假子?不过,陛下既这样说,我倒想问,陛下为何宠爱那孩子,难道是因为她全心全意敬佩陛下?”安禄山沉吟了一会,正要说话,就见李猪儿进了徽猷殿的院门。“陛下,哥舒翰说,他不晓得何六娘去了哪里。”“那她从前识得的那个男子呢?”李猪儿面露难色:“哥舒翰说,那个男子姓杨,从前确实是他手下的掌书记。但是那个人去年就回了家乡,哥舒翰再不曾听到他的音信。”“当真?”李猪儿连连叩首,苦笑道:“某变着法子问了好几回,也只问出这些。不然,某将他带来,陛下亲自问他?”“罢了!”安禄山一拂袍袖。李猪儿悄悄吐了一口气。他在安禄山身边这么多年,深知如何激怒一个人,亦深知如何用真话来欺骗他人。哥舒翰毕竟曾是一方节帅,纵然陷于缧绁,旧日心气尚在,见李猪儿一个阉竖对他无礼,自然不会说出多少有用的话。李猪儿再将这些话挑挑拣拣,报与安禄山,而安禄山又必定不想见到哥舒翰:此前他叫哥舒翰替他写信招降其他将领,却白白受了一番羞辱,那些将领根本不听哥舒翰的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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