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番言辞甚是细致周到,杨炎感激道:“节帅,我……”“谢谢程将军的好意。但杨郎一向孝顺,妾不忍心见他悖逆父亲。妾想再等一等,等到杨郎的父亲愿意允准婚事。”狸奴从屋里走了出来,向程千里一叉手。程千里皱起眉:“何娘子与我幺女年纪相仿,我便索性问一句长辈才问的话。何娘子当真不在意么?”“节帅若问我是否在意旁人将我视作杨郎的妾室,我难免在意。这世间又有几个女子不在意呢?但……以妾为妻固然有损士行,悖逆父母则更加有损士行,何必呢。我相信杨郎必不负我,这就够了。”程千里皱紧的眉头并未松开。他微微后仰,望向站着的狸奴,作出一副有些出神的样子,实则仔细打量着她。这女郎的身姿端正而坚挺,手指和虎口生有薄茧,顾盼间有一种机警灵动的气韵,像经天的鹞子。也许,任何一个喜爱骑射的长安贵女,都可以是这副模样。但,使他觉得可疑的,是她身上那种真正属于他同类的气味。他手持刀槊的同类,出入生死之际、雨雪之中的同类,在无人的古战场上抱着双膝坐看夕阳唱起军歌的同类。她纵使不是他的同类,也必定曾经长久处于他的同类之间。如果没有这点辨识的能耐,程千里活不到今日。他笑了笑,目光扫过侍立在旁的那两个程家婢女,起身绕到几案另一侧,拍杨炎的肩膀:“那你可要信守当日的诺言。”他指的是那日杨炎在宣武场上那句“不论死生,永不相负”。杨炎深深颔首:“到时还请节帅替下官主持婚事。”程千里走后,狸奴遣开那两个婢女,凑到杨炎身边,低低道:“你们程将军说了这么多话,究竟是为了什么?”杨炎摇头笑道:“我平素做事得力,如今又受了伤,他多说两句以示殊恩罢了,不必放在心上。”狸奴点了点头。安禄山也经常这般抚慰部下的兵卒,也会记挂麾下将领的婚娶大事。“至于你我的事,我已经说过了,大舜‘德为圣人,尊为天子’,也曾不告而娶,可见这也算不得十分悖逆。你我还是尽快成婚罢。”“其实……我既希望你父亲允准,也希望……我的母亲能够允准。”狸奴咬着嘴唇,鼻尖略有些泛红,“从前我只打算生一个你的孩儿,自己抚育,那便不必管那些礼节。但我如今想嫁给你了,我也……我也希望告诉我的母亲,让她知道这件事,许我嫁给你。”“应该的,应该的。”杨炎握着她的手,只觉得心里酸楚。他方才骗了她。程千里绝非安禄山那种对属官和部众格外费心的幕主,今日却一再劝他和狸奴成婚,自是起了疑心。提到天井关外叛军退兵的事时,节帅紧盯着他的神色,说不定就是怀疑他——或者说狸奴——早有所料。而节帅之所以没有出言质疑狸奴的来历,多半是因为他尚无凭据,而自己确实做事得力,他也不好随便伤了属官的心。杨炎猜得出,程千里力劝他们成婚,恐怕存了另一种心思:倘若她真是叛军中人,却公然嫁给了朝廷的官员。那么这辈子她便再不能回到叛军中去,再不能为叛军所接纳。到了那个地步,她的来历也便不重要了。不论程千里用意如何,这确是一个顾全双方颜面、保全狸奴性命的折中之策。但她已决定嫁给他了,还决定求得她母亲的应允。她待他的这一份心意,当真是直如朱丝绳,清如玉壶冰。他实在不能欺瞒她,哄骗她草草地成婚。“那你要回一趟洛阳么?”他问,“我……论理我也该拜见你的母亲,我……”“待你的伤好了再说。你能见到她自然最好,但你这里……罢了。”狸奴摇了摇头,伏在他的腿上。这些时日她再忧心他的伤势,也没有哭过,此刻却小声抽泣起来:“杨郎……你知道么,那个妇人……那天我瞧见她的脸了。我认得她。她和我一同在城北埋过冬菜。她还说你好看,叫我多看你几眼……要是……要是这一场仗早点打完……说实话,我有时候想,不论是安将军胜,还是大唐朝廷胜……都好……只要打完了……”杨炎稍稍动了动上半身,放松盘坐的双腿,让她躺得更舒适一些。阳光洒在她浓密柔顺的褐色长发上,耀映出点点碎金。他伸手抽掉她的簪子,抚弄着她的鬓发,看那些发丝在他膝上散开:“你先睡一会。”这一日的下午,能振英与他所部兵众到了常山。从这里回幽州尚有几百里路程,他便叫部众在城外安了营,暂作休整,自己则进了城,和张忠志见面。张忠志早就收到了他要来的消息,在衙署中设宴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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