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至德二载三月二十九日至四月十日(三)第二日早晨,她便晓得她错判了。薛嵩下了地,从榻边的架上扯过衫子,动作并无宿醉后的迟滞,脸色也是无喜无怒似的。乐伎早已起了身,连忙绕到他身后,欲待服侍他穿衣。薛嵩淡淡道:“出去。”乐伎打了个寒噤,强笑道:“是。”行了礼,小心向门口退去,却听薛嵩又道:“去领二十匹绢,然后自寻去处。”“薛将军!”乐伎猛然抬头,脸色一白,“妾……”“怎么?”“妾……”乐伎张着嘴,说不出话。薛将军平日里待歌姬乐伎们甚好,出手豪阔,言谈又和气,常山衙署里的乐伎们私下里都说,这个薛将军既年轻,又未娶妻。若是能做他的姬妾,就再好不过了。而况,薛将军见张将军不许她去供奉,便劝张将军销了她的贱籍,准她自谋生路,后来又收留了她,来安阳时将她也带上了……就算他瞧不起她,总归……对她这张脸,他也该是有一二分顾惜的罢?她因而大胆行险——实则,她昨夜并不以为如此行事算得上行险——可他此刻的语调,比张将军更骇人。这时一名亲兵进了门,奉上一纸书信。薛嵩剔开纸卷上的封泥,匆匆读毕,眉头皱紧了:“送信的人可还说了别的?”亲兵答道:“他说,张将军知道薛将军读信后必有此问,因此命他传话道:‘何六娘已经好多了,薛四郎能来则来,一时不得闲的话,亦不必着急,我在常山随时备酒相待。’”“为辅兄料事……”薛嵩简短地笑了一声,“好生赏那个送信的人。”亲兵朗声应了。乐伎垂着头,听得薛嵩笑了起来,不由暗忖自己被逐斥之事或许尚有转圜余地。孰料薛嵩指着她,对那亲兵道:“寻一间空屋子关着,饭食照常给。谁也不准见她。”乐伎双膝一软,立时跪倒:“薛将军!薛将军!妾……妾……妾仰慕薛将军,才……”她忍着羞窘,哀声分辩,“妾不敢……”“我说过,你平时不必来侍奉。你违背了我的命令。”薛嵩握着张忠志的书信,手指恰好拂过了信末那枚朱红色的私印。如今春气已深,他又年少体健,睡醒时周身燥热,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微润的指尖扫过那枚印记,就沾上了一点殷红。他盯着那点红色怔了数息,收起书信,在窗下的银盆里洗净了手,吩咐那亲兵:“一个月。”说罢,他系紧了腰带,正了正腰间的佩刀,便穿过满院的荼蘼花影,出了院门。那亲兵有些犹疑。他大致听懂了,薛嵩的意思是要先行确认这乐伎是否怀孕,再逐她出去,以免来日横生枝节。他跟随薛嵩一年有余,深知自家主将待女人温柔大方,从未见过薛嵩这般厌弃一个女人,是以他不大清楚如何拿捏分寸,只道:“走罢。”诚如张忠志所料,牛廷玠允准了薛嵩出行。如今河北州郡除了平卢军所据之地,几乎皆为大燕所有,薛嵩由安阳北上,也不必多带人马。他只带了五十骑兵,渡洹水漳水滏水洺水沙河,最终跨过真定城南的滹沱河,进了城,到达常山郡署。张忠志正和几名属官、小吏议事,见薛嵩到了,连忙下堂相迎:“薛四郎来得真快!”薛嵩在路上这几日思绪纷繁,到此时也只能暂且掩过那些念头,从亲兵的手里接过一个包裹,递给张忠志:“我前些日子得到一块上好的木料,寻了匠人斫成此琴。奚琴自然以营州、幽州所制为佳,只是我们眼下还不能回幽州,且委屈为辅兄用一用这柄琴罢。”去秋能振英路过常山时曾说“何六可杀”,张忠志一怒摔琴,当日薛嵩便说要送他一面新的,直至今日才得践诺。张忠志打开布囊,摸了摸琴身的纹理,屈指弹了几下琴弦,轻声道:“多谢薛四郎。我还在视事,你去后宅瞧她罢。”薛嵩微微踌躇:“为辅兄,我……我是宿在驿馆还是宿在官署里?”“自是官署——这里你也熟悉,何必去住驿馆。怎么?”薛嵩摇手:“若是宿在官署里,我便先沐浴一回……”他又怕张忠志误解似的,飞快道,“听说何六的病还没好,我一身尘土,不能教她沾染了。”“哦……”张忠志点头,“我知道了。你随意罢。”他的声气里隐隐有一丝萧索,但除了极为熟稔亲近的同僚部将,旁人等闲听不出来。薛嵩心绪烦乱,并未留意,依言去沐浴了。常山和安阳相去不过五百里,物候没甚么不同。后宅的院里,荼蘼也落了满地,窗前的一丛芍药花却开得正好。薛嵩扫了一眼,大步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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