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罗和春罗都是常山郡的贡物,以我的身份,原本不能穿用。我的衣裳是你给的,你想脱了它们,自然就可以脱。”她又举手,抽掉了发间的簪子,长发倾泻而下,略略掩住了白皙的肩膀,“这枚金簪多么精细……也是你给的。你想取下,就可以取下。我的命也是你给的,你想要我的身子,也可以。”她扔了衫子和金簪,又去解裙带。“何六,你过分了。”夜色模糊了那美好肉体的诸多细微之处,使得那大片大片的白色更加婉媚惑人。那种泛着柔光的洁白,令他焦渴,令他目眩,也令他感到撕裂般的狼狈与愤怒。张忠志又向后退了两尺,转过身去。他咬着牙,斥问她:“你当真希望我做一个恶人?纵使我肯做恶人,我脱下的也只是你的衣裳。”她解着裙带的手骤然顿住。“你可以解下衣裳还给我。”他说了一句就暴怒起来,“你脱!你脱尽了才好!我是喜欢你的身子,我又没有隐瞒!”他甚至觉得眼睛发热。母亲死后,他便不曾有过泪意了。费了好一番力气,他才又回到他想说的话上:“可是,你究竟是要脱了你的衣裳还给我,还是……还是要剔了你的骨肉,从此不做幽……”他确实说不下去了。他太难过了。最后,他说道:“何六,你不能这样待我。你口口声声说,我对你有活命之恩。”——却把你对这片土地的失望、憾恨,乃至希冀,都发泄在我的身上。——我和你一般,受这片土地哺育长大。我和你一般,没有见过自己的生父。我因第二位养父在世时的垂青,而侥幸据有井陉口和常山郡,可我从来也不晓得,我的尸身是不是明日就会漂在滹沱河里。然而,这些话,他一句也说不出口。他怎么能够向她乞怜呢。他疲惫地摸出火石,在黑暗中走了几步,到了灯架旁。她小步奔了过来,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对不起……对不起。我……”“放手。”他愤然道。她的手抖了抖,但没有放开。“放手。”他重复,“我好歹也是个男人。”她仍旧没有放开。张忠志叹了一口气,将火石放了回去:“你先把衫子穿上。天黑了,你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你。你穿的是不是我给的衣裳,都没有分别。穿上罢。”“对不起……”“你不要为与我不相干的事而厌恨我,也不要为与我不相干的事而讨好我。”她的柔软贴着他的后背,他逐渐生出渴念。她精神好的时候,灵动又健壮的时候,他不妨逼迫她,今夜他却不能趁人之危——这并不是因为他和善端方,而是因为他清楚,设若他为这一时之欢而顺水推舟,她明晨也许又会恨上他:“我是想要你,但不是此刻。”她收了手,退回原地,摸索着拾起上衣,重新穿上。张忠志循着门外的一丝亮光出了门,不多时又回来了。她抬起头,就见他似是抱着甚么物事,行走间洒落数点明快的弦音:“这是薛四郎送的琴。这琴委实不差……我原以为奚琴只有营州和幽州的匠人斫得好。”“男儿欲作健,结伴不须多;鹞子经天飞,群雀两向波……”“遥看孟津河,杨柳郁婆娑。我是虏家儿,不解汉儿歌……”他摸黑在她身边坐下,随手弹了两首他们经常唱的曲子。狸奴用袖子擦了脸,嘟囔道:“我们从广阳城那边取了一箧你的旧物,打算带回来给你的……可是那一晚我们走得急,没有带上。”“没事。”他摸了摸她还有些汗湿的头发。她可爱得让人微笑。“扔了也罢。我这个人,不像你那么恋旧。”“是么?”“我时常觉得,过去的日子,实在不比未来的日子更如意。”“是么?”狸奴猛然察觉自己方才解衣的举动多么唐突,一时淹没在羞赧之中,几乎只会反问。“未来的日子,也不见得比过去的日子更如意。”“那……那你不想封侯爵,做大将……么?”她迷惑道。“倒也想。”张忠志又拨了两下琴弦,“因为……他们都说那样很好。我不过是……跟着向前走罢了。”他活到今日,其实也不知道这世间还有甚么真正的好事。狸奴撇嘴:“你也太……我要是你,我可得意极了。常山在河北要道上,又是上州,我记得天宝年间,这里的人口可是幽州的两倍呢。孔雀罗、瓜子罗,别的州郡也织不出来。怎么到了你口中,这些土地和兵卒,就都成了可有可无的事?你当真不在意?”张忠志一笑不答,继续弹拨怀中的奚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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