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在幽州,她推了史三郎一把,诱使他去害何氏时,仅仅是抱着一种稍显缥缈的念头:一个早已在卢龙军中以英武闻名的勇士,一个要做大英雄的人,一个她认为可以做大英雄的人,娶一个心智昏昧的女郎做主母,只会误了他自身,误了他的兵将和常山郡。她固然爱慕他,但她于男女之情并不十分措意。因此对何氏也谈不上妒恨,不过是将何氏当作张忠志的一处污点罢了。直到滹沱河上的那个黄昏,他从她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的那一刻,她才真正以一个女人的身份,恨上了另一个女人。谷从敏实在也不明白,她如何竟堕入了这种要依靠恶念才能安心的境地中。“归降的事,将军是怎么想的?”她问道。“我还以为,我受了伤,你要骂我的。”狸奴卧在榻上,身上覆着被子。她自认伤势很轻,却被迫躺了一个昼夜,此时满脸都是无聊二字。杨炎侧坐在榻边,她便伸出手,用手指去戳他腰间悬的那只丝囊,戳了一下,又戳一下。丝囊里盛的是她的那缕头发,她已看过了。杨炎嗤道:“你为了救张兄受伤,我为何要生气?不过,你要是为救他而死,我可一定会生气。”“是么?可我已经死了,你生气也没用了。”狸奴嬉笑道。“我可以不给你烧纸钱,甚么金钱、银钱一概不烧,叫你在泉下无钱可用,无衣无食……等一等…………”杨炎突然噎住,“你们胡人的葬俗……本来也不烧纸。我忘记了。”狸奴笑得天开地裂。“何六娘当心伤口裂开!”天没有开,地也没有裂,娑匐倒是嚷了起来。“好好。”娑匐和阿兰都比狸奴小几岁。娑匐是突厥人,今年十五,阿兰才十四岁。狸奴在常山的那几个月和她们朝夕相处,她又不看重尊卑良贱之分,是以主仆间说话甚是随意。娑匐请杨炎出去,掀开被子看狸奴的伤处,嘴里用突厥话道:“你在官署的后衙养了那么久的病,张将军也经常去看你。你和他说话时,从来没有过像方才那么随意的样子。”狸奴笑容一敛,慢慢道:“我从前常常误解他。好在……如今都说清了。”“我听说,嚼不动石头,就该去亲吻它。”娑匐念了一句突厥谚语,“你们当时将彼此当作石头,哪里还有法子呢。”“那能怎么样呢?干了的木头不能再弯,干了的皮条不能绾起。”狸奴也说了句突厥话。娑匐似懂非懂,问道:“你要随那个男子走么?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那么高兴。”常山郡是否归降之事悬而未决,自己和杨炎前程未卜,狸奴不知如何回答这话。她把被子拉上去,微闭着眼,轻声唱起歌来:“是谁说过,有谁听过,月亮的家,是松树的枝桠……”杨炎在堂外叩门,随后进了屋子,掀起帷幕:“那位谷四娘来探问你的伤情。你想见她么?”狸奴皱眉,想了想,道:“还是见一见罢。”“也是。她毕竟是张兄的未婚妻子。”杨炎转头,凛然对娑匐道:“那位谷四娘和何六说话的时候,你留在何六身旁,一步也不能走。她衣上熏的香,手里拿的物件,你都要留神。倘或她给何六吃食,你要替何六回绝。明白么?”“明白。”娑匐应着,心里想,这个男子虽然不是武人,下令时的气势却好像不输给张将军。杨炎又嘱咐了狸奴几句,才出了门,请谷从敏进去。谷从敏带着两个侍女进了卧室,见狸奴恹恹躺在榻上,便温声道:“何六娘可好些了?我怕扰了你养伤,昨日没来看你,请你不要怪罪。”狸奴把被子扯下半尺,侧望着她,淡淡道:“你不喜欢我,我知道。你有话就直说罢,省了那些无用的虚礼也好。”(160)至德二载九月二十八日至十月四日(九)“何六娘这话从何而来?”“换了我是你,我也不会喜欢我的。你也不必说我错看你了。”谷从敏顿住脚步。“当日在史家的园中,你问我,‘你难道愿意坐看史思明将张将军和常山郡吃掉么?’那时我以为,你只是忧心幽州和河北的形势……好,你也许是当真忧心。我不晓得你们从前是否相识,但那一日你在桥上,去牵他的手……我就明白了,你不止在意河北的形势,也在意——不,更在意——他这个人。而且,我猜,你早就在意他了。所以,在广阳城里看日阅时,你……”狸奴扫了一眼娑匐和阿兰,到底没有将那句话说完。谷四娘以后是她们的主母,倘若让这两名侍女听到太多内情,于她们二人未免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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