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么?”“我该怎么说,才能不使你误解……唉,我觉得,他能听懂。但他究竟还是那种男人……那种……不是侵占女人,就是庇护女人的男人。”“男子强大,庇护自己喜爱的女人,难道也有错?”“自然没有错。可是,女人只能受侵占,受庇护吗?你难道就没有想要庇护他的时候?”谷从敏和榻上的女郎对望了一会,耳中听见窗外时轻时重的风声。她的心头,涌出一种奇异的情味。她仍然不喜欢何六娘;她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何六娘。但这一刹那,她似乎,和她,是在一起的。佛经中说,一昼夜有三十个“须臾”,一万二千个“弹指”,二十四万个“瞬顷”,四百八十万个“刹那”。这一刹那,这一昼夜的四百八十万分之一,她是和她在一起的。和这个眼睛湛蓝、肌肤雪白的胡人女郎在一起,和她身边那两个懵懵懂懂的突厥少女在一起。谷从敏不大明白自己心中的那种情味,但也无意深究。她不止活在这个刹那,这个坐而论“道”的刹那。她也活在身为“未嫁老女”的每一个瞬顷,活在勉力维持未婚妻子身份的每一个须臾,活在尚与大唐朝廷相互对峙的河北的每一个昼夜。她缓缓吐出一口郁结多日的气,站起身:“多谢你和我说这些,你好生养伤罢。我希望你坚守你的诺言。否则,只要我是他的妻子,只要你留在常山郡,我绝不会善待你。”“……嗯……”狸奴暗自心悸,倒不是为了自身,而是为了娑匐和阿兰。她们亲耳听得谷四娘将话说到这般地步,来日谷四娘做了主母,岂能放过她们?谷从敏并未留意狸奴的神态,径自走了。——在她而言,这反而是她二十几年来难得坦诚的时刻。傍晚时杨炎得知张忠志和部将、属官们议事已毕,便独自到官署求见。张忠志这几天心绪起伏,昨日入山遇了老虎,今日又议了大半日降与不降的事,其间众人大肆争吵有之,条分缕析亦有之。纵是武人体魄强健,此时他也当真有些难捱,连着喝了两盏热酪,依旧疲惫非常。见杨炎又来了,张忠志叹道:“你又来做甚么?”杨炎在下首坐了,施施然道:“我的身家性命,尽系于张兄的决断。我又是朝廷的使者。我不多来寻张兄谈几回,以表诚心。难道要寄望于何六,祈盼她打动张兄吗?我好歹也是个男人。”听到最后一句,张忠志险些被热酪呛住,连着咳了几声。杨炎奇道:“怎么?”张忠志摇头:“没事。”叫人燃起灯烛。“张兄既然累了,那就听我说罢。我想问张兄…………”杨炎望了望盏中倒映的灯影,复又抬眸,“张兄如今最渴求的是甚么?”张忠志又喝了两口酪,切了一块炙羊肉,命亲兵给杨炎也端一盘肉。二人也算“旧识”,眼下又是杨炎有求于他,他不必矫饰,也无心与杨炎争言辞之胜,便将那一问抛了回去:“你觉得我如今最渴求的是甚么?”杨炎切了肉,撕了半块胡饼,用胡饼擦干净手指和银刀上的油脂,又卷起那擦了油的胡饼,放进口中吃掉。张忠志见状,嘲道:“你一个姓杨的子弟,竟和我们武人一样节俭。”“姓杨的又怎么了?姓宇文的,乃至姓李的……都不敢不如此。”杨炎道。张忠志追问时,他却又不细讲了,笑道:“张兄方才有话瞒着我不说,如今我也不说。”张忠志心道,我和何六有情分,和你可没有。你这副模样,未免太过亲近了。他也不知杨炎哪来的底气,正犹豫是否应当发作,就见杨炎推开案上的盘盏:“我先回答张兄的话罢。”他取过笔砚,挽起衣袖,自己磨了墨,口中赞道:“好墨!是易州墨么?我早听说易州产好墨,幸亏这回来到河北,有缘一用。”在白纸上画了几笔,勾出一幅图样,让亲兵呈到张忠志面前,“张兄如今最渴求的物事里,多半有这个。”蒲州的百日油细薄白纸上墨迹未干,画的赫然是一人一牛,并……“犁?”杨炎笔法甚佳,虽只寥寥几笔,人物一概跃然纸上。张忠志虽在马背上长大,但河北生民原就如杨炎那日所云,出则能战、入则能耕,他又是一方大将,军衣军食皆由耕织而来,他自不能不用心于农事,当下一眼看出纸上画的是犁。但那犁却与河北、关中所用的犁截然不同。关中用的虽已不是汉时的直辕犁,但犁地时仍是一人二牛、一犁,两牛肩上架一横轭。而杨炎画的却是一人一牛,牛颈上架着曲轭。“这是江东那边用的曲辕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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