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陆怀归的脸侧,也沾了星星点点的血渍,他却浑然不觉,将顾衿架在肩膀上,踩着脚凳下了马车。“殿下他这是怎么了?”春庭忙上前,要搀扶顾衿,“小侯爷,还是我来吧。”顾衿后背的血还在淌,滴在雪中似红梅绽开。陆怀归抬头看了眼春庭,把人又往自己这边带了带,“不用了,去唤府医罢。”他那眼神太过可怕,像是一头守着自己猎物的野兽。不容人接触,或者进犯。春庭连连颔首,但府医也回去过除夕了,春庭便只好去医馆里寻大夫,用比平日里多五倍的银子让大夫来医治。顾衿伏在枕上,双目紧闭,唇色发白。他的衣衫很难脱下,后背的箭矢还未拔,伤口黏连着衣衫。大夫将剪子在火炉上炙烤过后,又让春庭去取软布来,塞入顾衿口中。接着他用剪子夹住箭矢尾端,猛地一拔。顾衿的后背登时血流如注,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中,格外刺目。他既没有被痛醒,口中含着的软布也没有咬痕。像是不知痛的傀儡一般。看着大夫将箭拔出,陆怀归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收紧。“他……如何了?”“回太子妃,”大夫在顾衿的后背上过药后,拱手道,“太子殿下只是皮外伤,不打紧,老夫为殿下开好方子,休养几天便好。”“那便有劳,烦请先生去煎药一副。”待大夫走后,陆怀归走出里间。谢淮南正坐在外间的太师椅上,打起了瞌睡。直到陆怀归走到他面前,他才睁开眼,“处理完了?”陆怀归嗯一声,坐到谢淮南对面,斟了盏茶,“那件事查出来了吗?”“是那茶水中的毒么?”陆怀归眼眸一凝,“什么毒?”“那茶水中的毒无色无味,若服用得少,其实并不会伤身,”谢淮南道,“只是,若它与另一种毒融合,服用者便会昏睡不醒,溺于梦魇,最终自戕而亡。”“若周澄真想要你死,那箭上涂着的,定是另一种毒。”陆怀归一顿,屈指在桌上轻叩。“这样么?”周澄做事那样精密的人,断不会只给他用一种毒。如若没有顾衿替他挡下那一箭,他怕是真就死了。更遑论为父母报仇雪恨。真是讽刺。前世救他于水火之中的人,却要他死于非命;而前世恨不得他死的人,却将他牢牢护在身下。“喂,陆怀归,”谢淮南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还要走吗?”“不了。”陆怀归收回手,眸色沉沉,“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我也与周澄反目,离开反而不好。”更何况,父母的死因他也没有查明。既然周澄早就包藏祸心,那么——前世周澄给他的消息未必是真。谢淮南却啧了一声,“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你从前行事果断,像条疯狗一样睚眦必报,如今怎么变得……”谢淮南顿了顿,心中隐隐出现一个猜测,他拍了一下大腿,脸上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你不会真的喜欢上太子——”谢淮南话未说完,便听到里间传来一声惊呼。“太子殿下!你怎么了?!”陆怀归猛地站起身,和谢淮南一起走进里间。只见顾衿的眼睛依旧紧闭,但双手却死死掐住了自己的脖颈。他像是要将自己溺死在睡梦中。“怎么回事?”陆怀归快步走上前,冷声道,“他不是只中了一种毒吗?”顾衿的面色因窒息而渐渐泛青,他紧咬着唇,喉结上下滚动,呼吸急促。一点点空气都吝啬给自己留。“是之前大夫煎了药,喂给殿下以后就这样了。”春庭力气小,掰不开顾衿的手指,她颤声道,“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殿下会死的。”陆怀归的脸霎时间沉下来。他伸出手,指背沿着顾衿眉心,一路下滑至脖颈。随后,他的指尖将顾衿紧拢的指根挤开,插进指缝里猛地往外扯。“去找绳子,或者布条。”陆怀归反扣住顾衿的手,压在榻上,“把他绑起来。”春庭点点头,立马下去找了。谢淮南端起那药碗,嗅闻片刻后,神色严肃道:“那大夫有问题。”“此人约莫还没走远,他定知道解毒的法子,”陆怀归说着便要站起身,“我去找。”只是他甫一起身,便又被顾衿拽了回去。他们的手指还扣在一起。谢淮南见状,忙道:“罢了罢了,好人做到底,我去寻,你且好好陪着你的殿下。”说罢,便转身出去,像是不愿再看到两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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