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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第1页）

赵爱红和林建国瘫坐在床边，浑身被汗水和药水浸透，看着终于平静下来的儿子，又看看坐在小板凳上闭目养神、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女儿，一种混杂着感激、敬畏和更深依赖的情绪，如同藤蔓般疯狂缠绕上他们的心脏。几天后的饭桌上（如果那清汤寡水、只有几根咸菜丝的玉米糊还能称之为饭的话），气氛比往常更加沉重。林建国扒拉着碗里能照见人影的糊糊，几次欲言又止，最终重重叹了口气，声音嘶哑干涩：“互助会……王干事今天又堵我了……月底……月底要是再还不上……就要报到厂工会了……”他没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报到工会，意味着公开处分，意味着他六级钳工的位置，彻底悬了。赵爱红捧着碗的手一抖，几滴滚烫的糊糊溅在手背上，她却感觉不到疼，只有透骨的冰凉。她求助般地看向林晚晚。又争又抢的妹妹31林晚晚慢条斯理地喝完自己碗里最后一口糊糊。她的碗里，糊糊明显比父母的浓稠一些，碗底甚至沉淀着几颗完整的玉米粒——这是她“掌管”厨房后，不动声色给自己增加的“营养”。她放下碗，拿起一块还算干净的旧布，擦了擦嘴角，动作从容得与这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父亲那张被绝望刻满沟壑的脸，扫过母亲那双盛满恐惧和无助的眼睛，最后，落在了里屋床上那个发出微弱呻吟的“黑洞”身上。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林卫东断续的呻吟和林建国粗重的呼吸声。“爸，妈，”林晚晚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清晰得让林建国和赵爱红的心都跟着一颤，“哥这样……是不成了。”她陈述着残酷的事实，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林家……得有个后。”“后”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林建国和赵爱红早已破碎的心上！他们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茫然。后？哪来的后？卫东已经废了！他们自己……林建国下意识地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腰，自从儿子出事，他感觉自己那方面也彻底不行了，每次面对赵爱红，只有深深的无力感和自我厌弃。赵爱红则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干瘪的小腹，月事已经紊乱得不成样子，甚至好几个月没来了……生育？对他们而言，早已是天方夜谭！绝望的阴云更加浓重地笼罩下来。“我招婿吧。”林晚晚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招……招婿？”林建国和赵爱红同时失声，以为自己听错了！在这个年代，“倒插门”是极其丢脸、被人戳脊梁骨的事情！哪个正经男人肯？！“对，招婿。”林晚晚的目光锐利起来，像淬了寒冰的针，精准地刺破父母眼中的惊愕和本能的反感。“找个成分好、家里兄弟多、穷得娶不起媳妇的。让他入赘林家，改姓林。”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以后，他就是林家的儿子，是你们的儿子。”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父母震惊到失语的脸，抛出了最关键、也最诱人的饵：“等他进门，生了儿子，就是林家的长孙。爸，您就有孙子抱了。林家的香火，就续上了。”“孙子”两个字，像一道带着魔力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林建国和赵爱红心中厚重的绝望阴云！孙子！香火！林建国浑浊的眼睛里猛地爆发出一种近乎贪婪的光芒！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看到了自己抱着孙子在筒子楼里接受邻居羡慕目光的场景！那画面太美，太具有诱惑力，瞬间压倒了所有关于“倒插门”的羞耻感！赵爱红也像是被注入了强心针，蜡黄的脸上涌起病态的潮红！孙子！有了孙子，卫东……卫东就算……那林家也不算绝后啊！“可……可是……”短暂的狂喜过后，林建国被现实拉回，脸上露出难色，“这……这招婿……哪那么容易？谁肯来？还有……家里现在这个样子……”“家里什么样子？”林晚晚打断他，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家里有爸您这个六级钳工！有街道糊纸盒的稳定活计！只要爸您工级保住了，工资就保住了！日子就能过下去！”她再次强调“工级”，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抵在林建国最脆弱的地方。“至于人……”林晚晚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我去找。乡下地方，总有活不下去、愿意用名声换口饭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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