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场内诸人脸色陡变,除却那撕心裂肺的惨呼,再无人胆敢做声!程婴本是有心卖好,当下白了脸色,温厌春也眉头微蹙,然转念一想,师无恙不曾出手,全凭诡谲身法让这三人自相残杀,快到他们至死都是糊里糊涂的。那六个木头桩子般的从者这才动身,利落地收拾满地残局,师无恙不温不火地吩咐道:“等下提些皂角水和白醋来,用布巾擦拭干净,不能脏了读书人的眼。”说罢,他闲庭信步般抱卷出门,众人陆续回神,心下惊骇之余,更添一把火热,想到十方塔果真卧虎藏龙,连指派来此的一个考官都如此深藏不露,倘若自己能够跻身其中,日后进境可想而知。师无恙前脚踏出房门,忽又驻足,道:“还请诸位在此稍作歇息,待我与韩兄批阅完试卷,即刻点人进行武试,期间若有擅离者,便算弃权。”血腥未散,众人不敢接话,唯独温厌春开口问道:“要等多久?”师无恙听了,笑道:“一个时辰,诸位若有急情,知会我这六个属下便是。”得到回复,温厌春不再吭声,其他人也吃了颗定心丸,考场内再度安静下来。不多时,果然有人提来水桶和抹布,动作麻利地将溅开的血迹擦洗干净,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武试(上)不单是乙号考场,韩征负责的那边也有耍弄伎俩之人,下场不言而喻,虽是洗净了血污,弥漫开来的腥味却不能很快消弭,此举无疑是杀鸡儆猴,故这一个时辰于两间考场里的多少人而言实在煎熬。然而,有人心慌忐忑,也有人安之若素,程婴坐在位置上阖目养神,温厌春直接趴着睡了一觉,醒来发现时辰未到,又找守门的从者要了份饭食,对方虽神色古怪,但动作不慢,很快端来一盘蒸饼,还上了小碗茶。蒸饼无油无馅,没什么滋味可言,温厌春却吃得满足。她幼时家中不缺粮,虽是小姑娘,身体比同龄的男孩更好,这才有命逃亡,后来学了武功,饭量随气劲见长,等下还要斗武,自当蓄力,浑不在意旁人眼光。四道大题,刨除作废的卷子,两处考场共计四十余张考卷,先分给专人批阅,再一并上交给韩征,由他审查统算,纵有答案对照,也得仔细用心,抓紧时间。待温厌春吃饱喝足,门外终于传来唱名声,凡被点到名字的就是通过了文试,在场四十多个人,被点名者不过三成,足见考题难,入考官法眼更难。所有人回到前院,韩征已将试卷张贴在公示牌上,左边过关,右边落选,中间是供人对照的答案,有异议者可当场提出质询,算得上公开公正,一些人原本不服气,等看过了试卷,也无话可说,签下封口契,抱憾离去。通过文试的共计十二人,三才考虽然不比科举,但也有名次之分,前三者为甲等,分别是程婴、白玉和郑青兰,温厌春等九人次之。落选者悉数离开之后,韩征便命人撤走公示牌,白玉凑到温厌春身边,小声道:“想不到这姓程的非但通过了,还是甲等呢。”温厌春排名靠后,还在回想那张答卷上的错漏之处,随口应道:“他毕竟是名门弟子,博闻强识也不稀奇。”程婴抱臂站在树下,垂首低眉,若有所思,白玉斜了他一眼,将声音压得更低:“我虽不曾与他打过交道,但从旁人口中听过一些事,这厮仗着与罗璋亲近,行事颇为骄横,书文还罢,要论时事深浅,不像个胸有丘壑之人。”忆起当日在烟雨楼发生冲突的始末,温厌春对他的话颇为赞同,然白纸黑字做不得假,纵有几分狐疑,且当自己看走了眼。这厢窃窃私语,师无恙缓步而来,他面带笑意,温声道:“恭喜诸位通过文试,接下来由我负责考校武学,此处是书香文墨之地,请随我等移步。”众人自无不可,这一移步就来到了学堂后方的青牛山。此山占地千百亩,陡峭险峻,山里草木丰茂,虬根老树比比皆是,瘴气浓重,野物众多,因整座山状若卧牛,故有此名。青牛山不适合游玩观景,半山腰处却有一大片空地,待众人抵达这里,发现堆积在此的枯枝败叶已被人提前扫清,原地用方方正正的大石搭建起两座擂台,用浆浇得严丝合缝,乍看像是整块的巨石,边缘用木桩和绳索围了一圈护栏。擂台间隔五丈,当中摆了一张高脚桌子,上头有两只三脚香炉。韩征从怀里取出一支短笛吹响,高亢的笛声刺得人耳鼓生疼,伴随着破空锐响,林中出现了数十条身影,都作寻常百姓打扮,显是他们提前布置的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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