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语气,不知是讽刺,是感慨,还是某种绝望的了悟。若非那个人心思缜密、手段高绝,步步为营,将他和公孙敬声玩弄于股掌之间,最终将他们推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他李蔡堂堂丞相,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真真是……令人叹服。“金丸?兰香?”霍去病瞳孔骤然收缩!阿言身上那清雅独特的兰草熏香之气瞬间浮现在鼻端!那金丸,他猛地想起数月前刘彻赏的那颗离奇消失的金丹!所以……那颗金丹,是阿言拿走的!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霍去病脑海中炸响!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阿言为什么要拿那枚金丹?又为什么熏香,还是兰香?年后的从龙之功?一个更加可怕、更加惊悚的念头,如同毒蛇般不可抑制地钻入了霍去病的脑海,瞬间攫住了他所有的思绪,让他如坠冰窟,连呼吸都停滞了——阿言……是要弑君?!李蔡似乎还有话说,后面的话还未说完,一道凌厉刺耳的破空声骤然响起!霍去病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何时抽出了腰间的马鞭!盛怒、惊骇、以及一种本能的袒护驱使他做出了反应!但有人比他更快。那带着倒刺的鞭梢如同毒蛇的信子,带着霍彦全身的力量,狠狠地、精准地抽在了李蔡那张满是褶皱、带着诡异笑容的老脸上!“啪——!”皮开肉绽!鲜血瞬间迸溅而出!李蔡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整个人被打得翻滚在地,捂着脸痛苦地抽搐。霍彦收鞭,握着鞭子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他没有再看地上翻滚哀嚎的李蔡一眼,仿佛那只是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他看向霍去病,霍去病与他对视,然后霍去病对着牢门外吓得面无人色的狱卒,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李蔡,畏罪自缢。”丢下这句判词,霍去病再不停留,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出牢房,冲出这弥漫着血腥与阴谋的廷尉狱。霍彦紧随其后。那沉重的牢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李蔡绝望的哀嚎。霍去病几乎是冲出了廷尉府的大门,外面清凉的夜风猛地灌入肺腑,他稍冷静下来。兰香?金丸?阿言的香?那金丹是阿言拿的!阿言为何要拿金丸?那是给皇帝用的……弑君!阿言为了什么要杀陛下?这个惊世骇俗、足以诛灭九族的念头,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绕着霍去病。但他轻呼口气,对着霍彦道,“你抽人都抽不对。”跟以前没什么区别。霍彦提着的心半放下了,他轻笑,“我回去练练。”二人一同坐上马车,似乎只是闲语,霍去病道,“阿言,陛下上次赏的金丹你看见了吗?”霍彦从自己的书抬首,脸上却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丝茫然,甚至带着点被打断思路的无奈,“金丹?刘彻赏的那个”?阿兄,我这正忙着规划河套引水……”他拿起案上的丝帛草图,“回去给你找。”霍去病没说话,跟以前一样点头。两人一起说了些话,才一前一后下了车。晚间的戏楼还是灯火通明,石页听见丹叔道,“可以动手了。”他猛地一惊,“可是今天才刚给过药啊!”丹叔没说话,只是背过手,看着戏楼灯火覆盖不了的暗处,轻道,“主君遇到了麻烦。”我就这一个弟弟!自盐铁官营以及各个厂子的建成,初夏时节,胶东郡的初夏码头是渤海湾畔最喧嚣的所在。海风裹挟着暖意与浓烈的咸腥,掠过停泊的无数舟楫,吹动着船工们粗粝的麻布衣襟。木质的栈桥伸入碧波,桥面被无数草鞋木屐磨得油亮光滑。空气中,新鲜鱼获的浓烈腥气、海带晒干后的咸腥、粗盐纯净的咸味、船体散发的桐油气,以及汗水的酸咸,并着胶东的哩语,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货物在不同口音的号子声中川流不息。刚从深海拖回的渔获在竹筐里蹦跳闪烁银光。成捆墨绿的海带,堆积如小丘的雪白盐包,还有成堆的木材、陶罐、布帛……一切都在力夫们洪亮如战歌的号子声中被高效地装卸、流转。往来车马络绎,木轮碾过夯实的泥地,留下深深浅浅的辙痕。牛车。大大小小的商船、渔船鳞次栉比,帆樯如林,力夫们洪亮的号子声、船老大的吆喝声、车马的吱呀声、海浪拍岸的哗哗声,宣告着此地的丰饶与商事的繁忙。然而今日,这惯常的鼎沸却被打破。一艘格外高大华丽、宛如水上宫阙的楼船,稳稳停靠在最佳泊位上。其后紧跟着十余艘形制统一、舷侧列戟、戒备森严的护卫战船,如同盘踞水面的巨兽群,牢牢把持着码头入口,将后续欲靠岸的商船尽数挡在外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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