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在身边突兀地响起,在这寂静的陋巷中显得格外清晰,如同石子投入死水。朱买臣猛地抬头,然后连忙作揖,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疑与疲惫。他不知道他面前家仆的主人是何人,但面前的中年人温和含笑,姿态放得极低,通身上下毫无长安豪奴惯有的倨傲跋扈之气,反而透着一股久经世事的练达与从容,他若不称奴,还以为他是哪户富贵人士。他的主人更不是一般的门弟。他腰又往下深了些,小心翼翼的开口,“不知道尊驾之主是?”会否是他的东风?过分的卑微与野望让他的脸在光下呈现出一种扭曲的阴郁感。李叔的眼神却无半分波澜,既不轻视,亦无怜悯,只有一种职业性的沉稳。他双手恭敬地捧着一份帖子,微微前倾身体。就在那帖子呈现在朱买臣眼前的瞬间。“我主字春和。”瞬间一股清冽悠远、沁人心脾的荷香率先钻入鼻端。朱买臣微微仰头,只见这张花帖精美非凡。上等蜀地彩笺为底,其上,纯金箔片如碎星洒落,勾勒出繁复的云气瑞兽纹饰。长安贵族现下喜赠花帖纳士,邀宴。朱买臣来前也有听闻,其中最好的便是如今长安公卿贵族圈中风行一时、由泰安侯霍彦首创的“洒金花帖”!这个比洒金花帖还要华贵!来人非富即贵。朱买臣心跳得很快,躬身双手捧起纸笺。这纸笺确是上好,触手冰凉柔韧。帖面中央是墨色饱满、力透纸背的两个篆字,春和。字迹大气雍容,可是朱买臣却看见了字中筋骨,刚劲有力。春和,春和。整个长安,能给的起这份帖子,又唤春和的只有一个人。那个名字呼之欲出,朱买臣的心跳得生疼。“你主是泰安侯?”霍府极少举办宴饮,泰安侯亲笔所书的请柬更是万金难求,在长安权贵圈中,能得此一帖,不啻于获得一张无形的身份凭证。其分量之重,不言而喻。李叔的无声点头让朱买臣瞳孔骤缩,呼吸一窒,几乎以为自己在梦中。李叔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打破了朱买臣的恍惚,“我主泰安侯,久知先生大才,想与后日申时与先生见一面,不知先生是否方便?”他微微躬身,动作一丝不苟,声音带着发自内心的恭敬。朱买臣从未被人如此礼遇,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血猛地冲上头顶,瞬间又化作冰冷的战栗席卷全身。他大脑一片空白,手臂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指尖冰凉。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稳住心神。他不过是个初来乍到、籍籍无名、连长安官场门槛都尚未摸到的计吏,卑微如尘。他的名字,怎会传入那位位高权重,才华横溢的君侯耳中?是福?是祸?他强压下翻江倒海的思绪,喉头滚动了几下,才艰难地挤出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敬畏:“君侯…君侯何以知我朱买臣?买臣…买臣惶恐无地!”他的目光紧紧锁在李叔脸上,试图从那平静无波的表情中寻得一丝答案。李叔依旧保持着微微躬身的恭谨姿态,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微笑,眼神平静地迎向朱买臣探究的目光,微微摇头,“奴来此前,主君只带言君为大才。闻得先生已至,千里路远,主君忙让奴来接待先生。故先生之惑,此非奴可知也。或可在后日,亲问我主,想来我主定是乐意亲为先生解惑。”他的回答滴水不漏,狠狠的又刷了一波朱买臣的好感。朱买臣感动不已。他一生卑贱,未想受如此礼遇。李叔再次躬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礼,邀着朱买臣上车,在尚冠里的一处院落前停下。那屋里称不上幽静,对朱买臣来说是富贵到家了。南北通透,东西有房。一主宅四侧房,中间又并着大小花园假山,层层叠叠也有个八间屋子,大小十几个健仆列在两旁,口称先生。太贵重了。朱买臣不自觉的吞咽口水。李叔并不多言,把屋子介绍后,就将钥匙搁下,嘱咐人好好照顾朱买臣,道了句,“奴告退。”随即转身,步履无声而沉稳地踏出大门,消失在闾巷深处。朱买臣像被钉在了原地,僵硬地倚着冰冷的门框,目光空洞地望着李叔消失的方向。侍人的小声轻呼让他猛地打了个寒噤,这才从巨大的震惊和茫然中惊醒。他低下头,近乎贪婪地、死死地盯着手中那份帖子。那力透纸背、锋芒外露却又不失雍容的春和二字,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的眼帘。落款日期,正是后日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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