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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第1页）

林窥雾闭着眼，眉头因“不适”而紧紧蹙着，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他只是无力地、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干裂苍白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林见霰放下碗，拿起旁边沾湿的棉签，像对待一件价值连城的易碎品，小心翼翼地湿润着林窥雾干裂起皮的嘴唇，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他拿起林窥雾的手机，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点开游戏，把屏幕凑到林窥雾眼前：“哥，你看…小黑…小黑今天精神好像好点了？它刚才…刚才还玩了一会儿那个虚拟的毛线球呢…”屏幕里的小黑猫似乎真的感应到了什么，不再蔫蔫地趴着，而是拖着虚拟的尾巴，慢吞吞地走到了屏幕边缘，隔着冰冷的玻璃屏幕，用它那双如同绿宝石般的电子眼睛，“凝视”着屏幕外那个脸色灰败、气息奄奄的主人。它的喉咙里，模拟出一种低低的、持续的、带着哀伤意味的“咕噜噜”声，像是在呼唤，又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离别哀鸣。林窥雾的眼睫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他的视线聚焦在屏幕上那只焦躁不安、充满悲伤的小黑猫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那沉重的眼皮再次缓缓合上。一滴泪，带着滚烫的温度，顺着他深陷的眼角无声地滑落，迅速没入发丝里，消失不见。这滴泪，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林见霰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他猛地别过脸，肩膀剧烈地、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绝望悲鸣。无尽的恐慌如同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将他从头到脚彻底淹没。医生前几天那隐晦而沉重的话语，再次如同丧钟般在他耳边清晰回响：“…器官功能各项指标都在显示持续衰退…情况…非常不乐观…林先生，请…务必做好心理准备…”心理准备？不！他不要什么该死的心理准备！他只要哥哥活着！哪怕就这样虚弱地躺在这里，只要还有呼吸，只要还有心跳！他只要哥哥活着！林见霰二十二岁生日的前一天。天气阴冷得如同巨大的冰窖，铅灰色的厚重云层沉甸甸地压在整座城市上空，透不出一丝光亮，仿佛连天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离别而哀悼。然而，病房里却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奇迹”。林窥雾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难得地清醒了小半天，眼神虽然依旧疲惫，但不再是一片死寂。他靠在摇得很高的床头，像个安静的旁观者，看着林见霰像个忙碌的小蜜蜂，笨拙却又无比用心地在病房里布置。窗台上，小心翼翼地放上了一个小小的、只有一个手掌大小的奶油蛋糕，上面插着一根细细的、写着“22”数字的彩色蜡烛。床头柜上，换上了一束新鲜怒放的向日葵，金灿灿的花盘努力朝着窗外那点微弱的灰白光亮，如同少年心中不肯熄灭的微小希望。墙上，甚至还贴了几个写着歪歪扭扭“生日快乐”字样的彩色气球，显得有些幼稚，却又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认真。“哥，”林见霰布置完，蹲在床边，仰着脸看着林窥雾，努力挤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试图驱散病房里的阴霾。但他的眼底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阴翳和一丝绝望的祈求，却怎么也掩饰不住。“明天我生日，我们…就在这儿过，好不好？”他伸出手，轻轻握住林窥雾那只枯瘦冰凉的手，用自己温热的掌心包裹着，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深藏的恐惧，“你陪我…就陪我吹蜡烛…许个愿…好不好？就一会儿…”林窥雾的目光极其缓慢地扫过那些幼稚却倾注了全部心意的装饰——那努力绽放的向日葵，那随时可能被风吹灭的细小蜡烛，那几个摇摇晃晃的气球。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林见霰那张强颜欢笑、却写满了脆弱祈求的脸上。他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枯瘦如柴、布满针孔的手，指尖带着无法控制的细微颤抖，轻轻地、如同触碰易碎的泡沫般，碰了碰林见霰冰凉的脸颊，像是在擦拭那些并不存在于此刻、却早已流尽的泪水。然后，他极其轻微地、却无比清晰地，点了一下头。氧气面罩下，干裂的嘴角似乎想努力向上弯一下，勾勒出一个安抚的弧度，最终却只化作一个虚弱得几乎被呼吸声掩盖的气音：“…好。”任务成功仅仅这一个“好”字，却像拥有着不可思议的魔力。林见霰瞬间红了眼眶，泪水迅速模糊了视线。他紧紧握住林窥雾那只冰凉的手，仿佛那是溺水者唯一的浮木，将脸深深埋进那只骨节分明、却已瘦得硌人的手背上，贪婪地汲取着那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属于哥哥的体温和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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