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珉生平最恨,便是有人利用他,去控制他在乎的人。
“那时的我,不过是昏了头,宁愿你厌恶我,所以想要杀我,也不愿……”他用指腹揩走她的眼泪,低声道,“……不愿你有任何苦衷。”
更不愿那苦衷关涉他。
他都不敢想,若是有人威胁甜甜,让她在他与宛姨之间二选一。
她会有多么痛苦。
事后,落影和玄隼去查过,他也问过宛姨,得知并无这种惨事发生,才算松了一口气。
可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还有什么误会,会让她剑指他要害。
叶瑾钿掌心展开,贴在他脸颊上。
掌心的肌肤洁白细腻,昨日细碎出血的痕迹,已全部消失不见,只剩布条包裹的重伤处,还有些许血痕。
张珉拱着她热乎乎的掌心,在熟悉的茧子上蹭过,低头嗅闻她手腕散出来的桃花香。
籍此,方可抚平他兴起波澜的内心。
叶瑾钿大拇指轻轻扫过他脸颊:“我怎么会厌恶你,又怎么会真的想要杀你……”
她几乎横跨整个大衍之北,自漠北到盛京而来,就为了找到他,回应年少时自己也懵懂不清的心意。
来时,她也想过,倘若他已变易心意,她也算不留遗憾。
不管怎样,都不会白走一趟。
叶瑾钿拉近两人距离,把额头抵在他额角上:“你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有人尾随你的事情?”
红枫之下的蹴鞠太开心,东山观一面太匆匆,雪地交付完荷包之后,他又被突如其来的直言吓跑。此事还是挨到新婚夜,饮过合卺酒才道出。
“记得。”张珉用鼻尖轻轻触碰她,眼睑微微上抬,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我查过,那是大司空——也就是我张家旁支族叔公的人。”
他父亲所依仗的,便是这位族叔公。
这位族叔公没有孩子,将他父亲视作半个孩子。
母亲死前还要拉走父亲的举动,让大司空族叔公愤怒了,他将怒气转移到自己身上,一直都有派人盯着他。
叶瑾钿:“那你也知道,我落水那一夜,来的刺客是谁派的吗?”
她本来并不知道。
恢复记忆后,稍一梳理所有事情,便有所猜测。
“亦是他。”
包括新婚那一夜的刺客。
叶瑾钿:“那一夜,站在你身后的人不是落影也不是扶风。醒来后,我没在右相府见过他,是你把他处理了吗?”
按他的性子,对方应该落不着半点儿好。
听到这话,张珉想起昨夜那三箭,忽然就明白了。
他咽喉滚动着,吞咽好几次,才能正常说话:“所以……你当时也是想救我,而不是……杀我?”
叶瑾钿“嗯”一声,回应道:“只是他被你挡得太严实,我那一剑看着就像是冲着你去。”
那一夜刺客来得太多,不知掺杂了几方势力。
他们又选了张珉在府外练兵的日子,暗卫的部署她不知,但当时只有戴着半张面具的玄隼带着七八个黑衣人出现护住她。
恐怕,对方还逮了右相府明卫和暗卫忙得一团乱时出现。
那一夜,连张蘅都不在。
她自觉躲不了多久,还不如主动现身掌握敌情。
待听到那些人商议要将她绑走威胁张珉,叶瑾钿干脆胡诌了一个“为复仇嫁给宿敌”的故事,主动现身要与那些人合谋。
“右相将我误认为他的小青梅,连求婚圣旨都讨来了,由我动手,他才不会设防。”
可敌人不傻,当然不会全然相信她。
她也不好装傻装天真,只得扮作慎重的模样,同样带着怀疑他们的目光与对方周旋,彼此试探着同行。
就是到最后,谁也没试探出彼此的真实身份。
当时,那群人里还有个小黑塔似的壮汉不赞同此事:“我们又不是没有自己人,何必要……”
可惜,那人还没有往外抖搂更多事情,就被领头人喝止了。
对方不服气闭上嘴,半敞开的胸膛上下起伏,怒目瞪向叶瑾钿,仿佛在责骂她舌灿莲花,将领头人说动。
亦因此,叶瑾钿得以瞥见他胸口藏着的一抹红。
她在乱世生活这么久,又在军营待过,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没有人会在暗夜刺杀的时候,往身上揣这么醒目亮眼的红布,除非这就是他们在黑暗中混战时区分敌我的法子。
就如同早些年,民间各方推翻腐败朝廷的组织,叫“黑石头”的组织闹事时,就往头上绑黑布,叫“蓝山军”的绑蓝布,叫“苍头军”的绑绿布……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她又不动声色打量其他人腰间怀里。
果不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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