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弋端着热汤走到他身边时,他已经睡得很熟了。
“二爷?”
陈元弋的声音很轻,少年特有的青涩,像一颗没熟透的梨子,清新透亮,冒着点酸气。
楼清知睡得很沉,没有反应。
陈元弋只得仰头喝了汤,洗了碗,蹲在台阶边上捡走破了的罐子,小心翼翼拆开地上倒叩着的土胚,从优质的土壤里捧出一小节鲜何首乌。
刘老太爷的人特意叮嘱要放在土里保存,陈元弋给它重新换个盆藏到阳台,免得二爷看见了又生气。
陈元弋捧着新盆,在屋子里忙忙碌碌,花了很长时间清理地板,直到楼清知睡了一觉醒来,他才洗完澡。
“陈元弋。”
“嗯?”
楼清知抱着枕头趴在床上,看了很久,陈元弋一直坐在远处擦头发,“你那几根毛有什么好擦的。”
全麦面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楼清知看得有趣,招招手唤他过来。
陈元弋磨磨蹭蹭地拿起褂子,套上了才蹲在楼清知床边。
楼清知打了个哈欠,撑着脑袋拍拍床。
陈元弋是个戳一下就动一下的玩具,楼清知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老老实实地躺在他身边,伸出自己的胳膊。
楼清知没有拿他当枕头,扫了一眼他胳膊上的掐痕,抬眼看向这个眼眸清澈的人,“你快十九了?”
陈元弋点点头,“年底就满十九了。”
楼清知揉揉眼睛,他竟还比陈元弋小半岁,他看向陈元弋的胸膛,薄薄的褂子下是起伏的肌肉,随着他的呼吸一张一弛,他想起逃出楼府的那个夜晚,他整张脸都埋在陈元弋怀里,呼吸间全是纯男性干爽的气味。
楼清知侧着身子,腿不自觉地交叠,眯着眼睛枕在陈元弋的胳膊上,不知为何,他对陈元弋的反应格外冷淡。
不刻意去想,根本不会挑起心底最隐蔽的秘密。
陈元弋和那种激烈的刺激不同,他是漫长的毛毛雨,忙着赶路的人不会在意,可当他抬头望时,遍身潮湿。
比起那些刺激的性,他更喜欢陈元弋带给他的感觉,不够刺激,不必掩藏。
说来也真是奇怪,陈元弋身上最特殊的是什么呢?
楼清知看不透陈元弋的优点,却也挑不出缺点。
爱种菜不是坏事,只是楼清知不喜欢而已;爱做饭更不是坏事,只是楼清知肠胃差劲而已。
除此之外,陈元弋这个人无可挑剔。
楼清知突然烦躁起来,一巴掌扇在陈元弋胸口,把薄衣下的身躯扇得一颤,楼清知又换了个睡姿,索性趴下了。
不要再想了,陈元弋是男人,而他不喜欢男人,他只是对同性的身体感兴趣而已,真要他跟男人做,他想想就恶心坏了,脑子里搭歪的神经该扯回正道了。
楼清知枕着陈元弋的胳膊,冷冰冰地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等……等我把厂子的事情落实,给你介绍个结婚对象吧。”
脸下的胳膊猛地一紧,楼清知戳戳他结实的线条,“高兴坏了?”
陈元弋颇为不安:“是赶我走吗?”
楼清知故意滚到一边,裹着被子嗯了一声。
陈元弋茫然地看着他的后背,视线不自觉落到二爷腰间,“二爷……我不想走……我以后肯定多听话,少吃饭,别赶我走……”
身后传来委屈的乞求,楼清知心底的阴暗和坏劲儿被极好地安抚了,“噢,不赶你走,只是给你娶个老婆,成家立业。”
“一定要娶……?”
陈元弋委屈坏了,二爷自己都是不愿意结婚才逃出来,怎么……怎么己所不欲偏施于人呢!
楼清知点点头,学着楼臻的语气,麻木不仁:“是人就要结婚生子,传宗接代,人之大伦也。”
陈元弋没再说话,大面包似蹲到地上去了,己所不欲偏施于人,二爷真是坏。
楼清知踩踩他的后背,没得到回应,心里又冻冰了。
陈元弋不答应,他难过;陈元弋答应,他还是难过。
楼清知又入了穷巷,人家离他近,他奋力把人往外推,却期待对方排除万难留在他身边。
——不可理喻。
楼清知垂下眼皮,翻身背对陈元弋,“就这样说定了,我会帮你留意好人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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