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汤汤水
水,一片狼藉。
裴霁云将虚弱的雪梨从床上捞起,抱至软塌,屋外等候着的婢子们鱼贯而入,清理起来,她们头不敢抬,眼不敢转,目光只落在身前三寸之地。
榻上早已放置着数条方帕,裴霁云取了一条,给雪梨细致擦过面颊,而后才换一条更大更厚的为她擦拭湿。
赵雪梨身体好受许多,不过经此一遭折腾,已是累得连眨眼都困难,鼻尖萦绕着清淡的松雾之香,她整个人都浸在暖和温热的怀抱中,舒适地便要就此睡过去,但裴霁云却掐了掐她的脸颊,淡声说:“姈姈,还有一贴驱寒汤药,稍后喝下再睡。”
他话音将将落下,屋外便响起了轻盈脚步声,雪梨迷蒙转眼一看,见到端着瓷碗的惊蛰,他目不斜视,跪在榻前,恭敬将承盘举起,雪梨头也擦拭得半干了,裴霁云搁下锦帕,取了瓷碗,执起汤匙亲自给她喂药。
汤匙小巧,一口一口的,实在磨人,那苦味在嘴里蔓延到没了边际,很像是在上刑。
雪梨梗着脖子,不敢提出异议,顺从地吞吃,希望表兄看在自己安分认罚的份上能降些火气。
殿中婢子们清理完毕,井然有序地退下了,惊蛰依然维持着原状,没有起身。
裴霁云道:“不必避着小姐,说罢。”
赵雪梨吞咽的动作一顿,小心看向惊蛰,这才知道他是有事要来禀报。
但....不用避着她?
雪梨的心刹那间提了起来。
惊蛰应了声是,语气古井无波,“从小姐落水,被救上岸途中,共有十六名婢子,八名小厮经过明湖东侧,有三人系二皇子之人,其余分属于京兆尹府,御史中丞,户部侍郎,太府寺卿,羽林卫,骁卫,金吾卫......”
赵雪梨听得愣神,那些名字从惊蛰嘴中报出来,跟报菜名似得令人咋舌。
裴霁云听了后,没什么太意外的神情,而是垂眸问雪梨:“姈姈,你要如何处置这些人?”
雪梨咽下口中汤药,怔然重复:“处置?”
裴霁云不徐不疾地解释:“若放那些人将此事泄露,姈姈名声便彻底坏了,连着淮北侯府都会蒙上一层流言秽语,我同谏之倒是不打紧,不过君如身为女子,许是会落人口舌。”
赵雪梨虽然想到自己落水后可能会让淮北侯府在京中染上风言风语,但她没想到此事还会牵连到裴君如,瞌睡都醒了几分,错愕道:“...我...我并非府里的人,便是名声坏了,怕是同君妹妹也扯不上干系罢。”
“盛京之中想让淮北侯府难堪的可不在少数,姈姈莫要小觑了旁人煽风点火,造谣生事的能力。”裴霁云道:“即便是没有的事,说得人多了,信得人多了,也就成了真。”
赵雪梨不懂这些尔虞我诈,但也信了几分他的话,一时有些愧疚和窘迫,将将止住了泪珠的眼眸又水润泛红起来,“表兄,都怪姈姈贪玩,你罚姈姈罢。”
裴霁云不置可否,只是道:“姈姈还没说要如何处置那些人。”
赵雪梨犹豫:“她们只是路过,许是未曾瞧见我落水。”
裴霁云好笑地开口,“姈姈能笃定没有他人瞧见吗?”
赵雪梨僵住。她确实无法笃定无人看见,但是,“.....表兄....处置是何意?”
裴霁云舀起一勺药喂给雪梨,见她咽下,才平静地给出两个选择:“杀了,或是断其手脚口舌送出京城。”
赵雪梨悚然一惊,口中苦涩的药汁恍若冰水寒霜,刺得她瞌睡飞也似得逃走,只剩下凉透的心脏。
她仰视着裴霁云,从他没什么情绪起伏的玉面上看不出半分玩笑姿态,雪梨磕磕绊绊道:“....表........表兄,这处置是....是否过重了些....”
裴霁云问:“那姈姈要如何?”
赵雪梨心乱如麻,哆嗦地说:“你...你..我..我...”
她半晌说不出后续。
人言可畏,且不受控制,她哪里会有什么手段管住这些人的嘴不向自家主子汇报,渐渐地,她声音渐低。
裴霁云像没看出她的为难,笑着反问:“还是姈姈要全须全尾放了她们?”
如果此事只关乎雪梨自己的名声,她自是无所谓,但经方才他那一方话,雪梨意识到自己名节有损还会拖累裴君如,到了嘴边的话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赵雪梨眼泪珠子啪嗒啪嗒滚落,她皱着脸哭道:“表兄...姈姈不知道,若不然将我赶出盛京吧,这样是否会不再拖累君妹妹?”
裴霁云动作稍顿,搁下见了底的药碗,惊蛰立时不动声色地递上方帕。
他慢条斯理拿起帕子给雪梨擦净嘴角,惊蛰则是端着承盘药碗恭敬退了出去。
“姈姈想要离京?”
赵雪梨颤抖着身子,泣涕涟涟,“我不想连累君妹妹,也见不得那些婢子小厮丢了性命,此事都怪我,表兄....我不知道要如何做了.....你帮帮姈姈吧.....表兄....”
裴霁云笑了笑,柔声道:“姈姈,那你需得坦诚地告诉表兄,自己是如何撑船到了东湖落入水中的?”
赵雪梨哭着道:“我..我有几分怕生,是以走到僻静处选了艘小船,船夫说船舷有些破损,我便让他去另外寻一艘,奈何姈姈性子急了些,等上片刻,没见人来,心中想着府里怕是没有空余之船,而我这般轻巧,那船舷不定就会断裂,索性便撩了袖子上船,左右摸索一番,船便顺着湖水向东走了。”
“后来....后来我见湖岸之上一处玉梅生得不错,想出了蓬舱细看,没料到将将上了甲板,船便侧翻了.....表兄...都怪我不好...”
裴霁云没有对这番言辞提出什么疑虑,只是冷不防道:“姈姈落水之地离那处金镶玉竹极近,可曾看见宋公子的身影?”
赵雪梨睫羽微颤,她虽然暗恨宋晏辞,但也不可能将事情全盘拖出,拉他下水,若是叫表兄起了疑心,顺着宋晏辞这条线,怕是能将娘亲揪出来。
可宋晏辞在那处待了许久,裴霁云不可能查不到,她若说未曾看见,又太过虚假了。
雪梨斟酌地说:“我只远远见到岸上有几名公子,不知具体是谁。”
裴霁云看着她道:“姈姈不认识宋公子?”
赵雪梨实话实说:“游湖之前,在桥上撞见过谏之表弟与宋公子,算是打过照面,但对他面容气度并不深刻,无法在一群贵公子中认出,更何况....”
她垂下眼睑,吞吞吐吐地道:“.......那是一群外男.....姈姈不敢多看。”
裴霁云听了,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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