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霁云亲自给她梳了个女髻。
原来他并不会这些,成婚数月以来,还特意请了手巧的下人来教,多看过几遍,也就渐渐会了,只不过一直不曾在姈姈头上试过。
现在,他细致地梳好了,瞧着雪梨憔悴苍白容颜,漆黑眸子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温声道:“姈姈,此去路遥,关山难越,善自珍摄,此后一别,你我再难相见,你得闲时会念我一二吗?”
这一句,算是道别,只不过却没得到赵雪梨只言片语的回复。
月一双拳难敌四手,再如何厉害,也抵不住多人围剿,更何况裴霁云的属下身手也不低,没多时就将其拿下了。
裴靖安失了月孛卫,又身受重伤,再勃然大怒也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姜依被送走。
他失血过多,勉力支起身子坐着,身边侍卫拔刀格在身前,防止他的行动。
裴靖安狠厉眸光看向站在一旁沉默寡言的儿子。
这真是一个成长得过于丰满、有主见的儿子,在很久以前就脱离了他的掌控,但裴靖安没料到,裴霁云竟真有胆子明目张胆忤逆、对抗自己。
“你不是也爱慕赵雪梨吗?你应该同我一起,将她们抢回来!如此行径,岂不懦夫?自己软弱也就罢了,还敢囚我,不忠不孝之徒!逆子!逆子!”
裴靖安的怒骂激不起裴霁云丝毫情绪波动。
经过一夜折磨,天色渐渐明亮起来,他立在窗前,凝着被接连扶上马车的二人。
进了车中,帘子落下,就再看不见人了。
挽衣和唤云遥遥行礼后,驾驶着马车远去,车轱辘声响彻在淌着斑驳水渍的小道之上,越来越远,一直到彻底消失,姜依和赵雪梨都没回过头。
一次也没有。
甚至连掀开车窗帘的举动都没有。
裴霁云睫羽半响都没垂落一下,目光长长久久地注视,好像人还没走一般。
道上忽而传来急促马蹄之声,一匹黑马载着两人疾驰而来,一人神色焦急,另一人被颠婆得险些散架。
惊蛰一手提着药箱,一手拎着人下马,匆匆上了石阶,“公子,属下将院令带来了。”
裴霁云恍若未闻,关了窗,道:“回京罢。”
*
这厢,唤云驾驶马车,挽衣领着一骑侍卫自官道南下。
途中无人开口说话,明明是奔向渴望了许久的自在,可雪梨却觉察出几分沉闷压抑。
姜依脖子只受了几分擦伤,没什么大碍,此刻小心揽着雪梨,揪心问道:“姈姈,可是身子哪里还难受?痛得厉害吗?再这样哭下去,眼睛该哭坏了。”
赵雪梨身体确实还十分不适,心中亦是揪得厉害,压抑着哭声,抽泣道:“娘,表兄给我下了缠春香,我离了京,便只能活一个月了。”
姜依一惊,“什么缠春香?”
赵雪梨随即将近日诸事娓娓道来。
“那缠春香极为诡异,我对表兄依赖日益严重,不见他的时间久了,不仅焦虑恐慌,还心悸失眠,那御医说,中了此香还会忘却前事,不知为何我没失忆,可旁的症状却是都有,御医说离了这香后,不出一月就会心衰而亡。”
姜依听得惊疑不定,“缠春香?是哪里来的毒香?”
赵雪梨道:“似乎是南泽之地。”
姜依在南泽待了数月,却未曾听过此等奇香,闻言自是狐疑不定。
她眉头皱起,宽慰道:“那香既然有如此奇异效果,必定未曾灭绝,待到了南泽,娘令人去寻,断不会教你失了性命。”
赵雪梨闷声说:“多谢娘亲。”
姜依怔怔地,叹出一口气。
马车一路畅通,不多时就到了码头,两人同了慧大师等人汇合,只不过因为雪梨身子不适,无法立刻启程南下,不得不休整了几日。
这几日赵雪梨都住在医馆之中,原本憔悴孱弱的身子只好了一点,不见太多起色。可只是这两三日时间之中,就遇到了一次截杀,这些人很明显都是宋晏辞的下属。
赵雪梨不知道朝廷要扣着宋晏辞和宋则商议什么,只对宋晏辞什么时候死有几分关注和好奇。
现在裴霁云已经放过了自己,只要宋晏辞和宋则一死,压在自己和娘亲头上的铡刀才算彻底消失。
第四日时,众人启程,继续南下,途中几经追杀,却依旧安然无恙抵达了南洛和南泽交汇之地。
唤云和挽衣,以及一众铁骑也只奉命将人送至此处。
临行前,唤云问雪梨可有什么话要带给长公子的?
赵雪梨吹着异乡之地闷热咸湿的风,长途劳顿的脸上溢着几分疲倦,猝然听到长公子三字,心中一阵揪紧,半晌,沉默着摇头。
唤云垂下头,还是勉强扯开嘴角笑着道:“恭喜小姐得偿所愿。”
随后领着一众人马,快马加鞭折返。
赵雪梨落下车帷。
了慧驱赶着马车渐渐步入南泽。
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进入南泽的第一日,赵雪梨就病倒了,上吐下泻,出虚
汗,晕晕乎乎,难受得厉害。
她们在一处临海的城镇中暂时安置下来,姜依衣不解带照看雪梨,听见她眉头紧皱,难受得呢喃表兄二字,心中不是滋味。
在姜依看来,裴霁云同裴靖安是没什么太大差别的,都是强取豪夺,毫无君子风范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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