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弓雁亭定定看着元向木,“那我们认识才这么点时间,你又是为什么呢?”元向木一愣,刚平复的心跳骤然乱了一拍,司机又点刹车,他顺势偏开视线看向前面亮起刹车灯的车屁股。有些东西正在疯狂躁动,似乎要挣脱什么束缚,元向木莫名觉得心慌。“说过啊,我觉得你是好人。”他把原本不打算对弓雁亭说的事搬出来,但现在似乎只有这个可信度最高,“之前你没嫌弃我妈,还带她去派出所,我看见了,真的很感谢,对你的印象很好。”“只是这样?”他眼神太犀利,元向木稍微避开,抓着书包带子摆弄,“不然还能有什么?”直到下车,弓雁亭也没回答他的问题,元向木照样撑着伞罩在两人头顶,这次却没有像刚开始一样贴在弓雁亭手臂上。虽然没再说话,元向木却敏感地感受到他身上怒张的戾气被收拢起来了。两人是在三单元楼下分别的,转身的瞬间,弓雁亭瞥见元向木大半个身体都是湿透了,他才意识到一路上这把伞都偏向自己这边。空气中弥漫着让人难以忍受的潮湿,干坐着不动身上都黏糊糊的,元向木随手翻了翻空白一片的卷子,拿起笔盯着第一道选择题。四分钟后,又扔了笔,烦躁地靠在椅背上上仰着头深呼吸,原本只用不到两分钟就能解决的题,今天看了半天连题干在说什么都没印象。雨声被隔在窗外,闷闷的,淅淅沥沥。方澈给他冲的板蓝根已经没有热气了,元向木阴着脸把自己摔在被褥里,四肢摊开,发了会儿呆,才强行闭起眼睛。都说雨声助眠,但今天晚上元向木像在油锅里还有一口气的鱼,翻腾了许久还是没有睡意。弓雁亭在车里问的那些话让人莫名心慌,明显能感觉到他在抗拒什么,或者不能说抗拒,是针锋相对深恶痛绝。快接近十二点,元向木呼地从床上坐起来,深吸几口气,捞起手机随意按了几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插上充电器等了一会儿,刚一开机,屏幕提示有四十多个未接来电,一些是没有备注的数字,而另一半则是元问山打来的。他不想管,但这个来电数量不太正常,想了想还是回拨过去。第一次提示有人占线,第二次才拨通,“喂?”“小时是不是在你那儿?”元问山开门见山,声音哑地厉害。元向木眉头拧起,“没有。”元问山呼吸急促道:“木木,有什么气你朝我撒,你想怎样都行,小时他还是个孩子,爸求你了,你放过他行不行?”元问山虽然没说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第一时间猜到了:“我说没有就没有,你有功夫在这儿说教还不如报警。”“报警了,警察已经在找了但是没有啊雨下这么大。”元问山声音哽咽。元向木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坐起身:“你没带着朱春来我家闹吧?”“没有没有,你相信爸爸。”“他经常去的几个地方找了吗?”“找了全都找了,没有啊。”“什么时候不见的?”元向木边偏头夹着手机边迅速往身上套衣服。“晚饭和你阿姨吵了几句,跑出去了,原本以为很快就回来,结果九点多开始下暴雨,都现在都没见人,小区里找遍了都没有。”元问山声线不稳,“他平时最喜欢你这个哥哥”元向木截断他:“别说这些废话。”快凌晨一点,雨势完全没有变小的意思,五步之外白茫茫一片,能见度极低。元向木冲进雨里,跑了没几步发现伞太挡视线,只能扔了,路况糟糕透顶,走路跟蹚水一样,路面都被积水覆盖,要是什么地方没井盖,一不小心掉进去就完了。但现在他顾不上这些,暗骂了一声九巷市垃圾一样的排水系统,拿着强光手电筒边跑边喊。沿路找了所有元牧时有可能去的地方,连小花园里的花丛他都仔细找过,还是没有。一个十二岁的小孩还能去哪,大雨临头浇下,元向木捋了一把脸,又立刻被雨水盖住。“元牧时——”“小时——”嗓子哑了,嘴里不知道被灌进去多少雨水,但整个世界都被茫茫大雨包裹,没人回应。元牧时一向乖巧听话,以前也经常因为自己和他妈吵架,从来没有像今天消失得这么彻底,虽然平时看见他恨不得掐死得了,可真出了事,元向木只觉得心口发凉。或许,他不是不想回,是回不去。耳边出现河水翻滚的声音,元向木回神,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跑了这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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