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谢运的头埋得更低,“臣昨夜遇险,心里一时慌了,才……”
明绰笑了笑,没有耐心继续听他编这些话了。
“士甫,你是个聪明人。”明绰把手里的氅衣展开掸了掸,再叠在自己的臂弯里,“可是聪明人最忌讳的,就是把别人都当傻子。”
明绰抬了抬眼,嘴角勾了个讽刺的笑意:“你以为,陛下没看出来你这点儿把戏?”
谢运沉默了一会儿,喉间不自觉地“咕咚”了一声。明绰轻轻地歪了歪头,气定神闲地看着他无法克制的恐惧。
他还是年轻冒进,若昨夜换谢维来,绝对不会开口把平阳王拖下水。稷儿是谢氏的血脉,萧盈本就忌讳,只是实在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捏着鼻子接受。谢运不说避嫌,反而明目张胆地要为建安王扫清障碍,他是真以为萧盈病得没力气收拾谢家了。
谢运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情绪,小声道:“陛下到底还是圈禁了平阳王,不是吗?”
明绰眯了眯眼睛,那一瞬间竟有些想收回方才的话。谢运不是聪明人,他是个无药可救
,自作聪明的蠢货。
但她没再说什么,任之从殿外进来,看见长公主在外间,便先过来通知了她一声:“崔中尉和桓将军到了。”
听到桓湛来了,谢运便露出了一丝微妙的异样神色。桓湛来了,那他在陛下面前说昨夜遇袭、侥幸逃脱之事,就要露馅了。明绰不动声色地看在了眼里,但选择了当没看见。
明绰点了点头:“让他们进来吧,陛下在等。”
任之应了一声,本以为长公主会一起进去,但她臂弯里抱着一件黛绿的氅衣,抬脚就要往外走。任之非常意外:“长公主?”
“哦,”明绰脚下顿了顿,“我这就去廷尉府了。”
任之抿了抿嘴,没敢应声。长公主面上虽然平淡,但这话是带着气在说的。为了陈缙之死,陛下有些介怀。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他若明说,长公主是肯好好认错的。可他又不说,昨夜还摆出了乾纲独断的架势,那长公主也是有脾气的。就是为难了他在中间传话。
任之硬着头皮,明知故问:“长公主去廷尉做什么?”
明绰抱了抱手里的氅衣,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你就告诉他,我夫君无罪,我要去接我夫君。”
第182章
明绰到廷尉狱的时候,毫不意外地在看见了被拦在外面的桓宜华,身后跟着她府上的下人,手里捧着好几件棉衣。苻氏和李氏也在,哭得不成样子。桓宜华原本尚算平静,站在那里同廷尉狱的门吏交涉,看到明绰来了,一句话都还没说得出来,已经哽得眼圈通红。
明绰握了握她的手,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转头对门吏说了两个字:“开门。”
那门吏一句话都不敢说,立刻掏钥匙开门。外面守着的是执金吾卫,虽不敢拦长公主,但看到她身后这么多人浩浩荡荡的,脸上也颇有为难之色。桓宜华当机立断,马上让苻氏和李氏留在外面等着。
执金吾卫刚放行,廷尉卢徽就扶着冠一路奔出来相迎,满脸都是还没搞清楚状况的焦虑和茫然。
大将军这种人物,就算是犯案入狱,也不是他们廷尉管得了的,应该送去御史台狱。但是御史中丞新丧,现在御史台还没个能管事的,崔挺连声招呼也不打就送他们这儿来了。
袁氏祖孙三代人且不说了,光是平阳王府那些属官就好几十号人呢,卢徽都不知道如何安置,见到长公主来如见救星。
但明绰才不来教他怎么做事,先把那些棉衣棉服的捧了出来。卢徽见状,立刻在前引路,先带着她们去了关押着袁家人的囚室。袁博早已听见了母亲的声音,哭叫了一声“娘”。
卢徽赶紧让人把门打开,桓宜华走进去,一把抱住了孩子。明绰停留在了门口,远远地和袁綦对视了一眼。她本想勉力笑一笑,但好像没有成功。
除了这件氅衣,她什么都没带,还好桓宜华全都想到了。桓宜华草草地安抚了幼子两句,就赶紧拿出厚衣服来给袁识穿上——他显然是在睡梦中被叫起来带走的,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穿。他的兄弟们也没好到哪里去,桓宜华一个个地给他们递衣服,最后才到袁煦面前。
他根本顾不上冷,只是着急问桓宜华:“韶音……?”
“韶音没事。”桓宜华压低了声音回答他,安抚的口吻,“我去过平阳王府了,她眼下只是出不来,但别的都好……”
“你见到她了?”
桓宜华哽了哽,避开了他的眼神。当然没有。但桓湛毕竟在执金吾卫中多年,门口守着的军侯卖她个面子,跟王妃传个话还是允许的。“一切都好”是袁韶音托人带出来的,她在夫君身边,至少还是在自己家里,她更担心家里,让母亲赶紧想办法。
“你们顾好自己,”桓宜华伸出手,像过去一样,给袁煦整了整衣襟,声音里已经没了哭腔,冷静而笃定,“外面的事情有我。”
袁煦看起来并没有被安慰到的样子。明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表情,他看起来很焦躁,也很茫然,好像真的不知道父亲到底做了什么,才让陛下突然这样发难。相比之下,袁綦就沉静得多了,倒像是兄弟两个一贯的性子颠倒过来了。
明绰突然想起来,这不是他第一次进廷尉府大牢了。想到这个,她竟真心地笑了出来。袁綦看她笑了,自己也勾了勾嘴角,自嘲似的苦笑。
他是唯一一个衣着齐整的,看起来好像也不怎么冻得厉害。囚室虽阴冷,毕竟没有风,身上那件本该是谢运的氅衣早被他解下来,让最小的两个孩子当被子似的裹着。明绰臂弯里搭着的那件有点儿多余了,她便没有上前打搅。
明绰侧过脸问卢徽:“大将军呢?”
卢徽躬身答话:“大将军被单独关押着……”
明绰转身就走:“带我去。”
卢徽跟在她身后,小声地给她指路。袁增被关押在最里面,只有一扇极窄的铁门,封得密不透风。门上挂的锁由卢徽亲自保管着钥匙,刚推开的时候,里面只有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黑,等到明绰眼睛适应了,才看到囚室深处有个人。
明绰嘱咐卢徽:“你去给大将军准备些饭食来。”
这会儿还没到囚犯们用饭的时间,但长公主既然说了,卢徽便立刻低了头,应声而去。明绰这才走了进去,铁门在她背后虚掩,完全不担心袁增会趁机夺门而出。
袁增原本是面壁而坐,见她进来,很给面子地转过了身。原来这斗室里也是有光的,但只是最便宜的油灯,引线上一点火光当真只有豆大,什么都照不清。
袁增把灯摆到自己面前,请她坐下,态度称得上是彬彬有礼:“怠慢长公主了。”
明绰屈膝跪坐,顺手将袁綦的氅衣铺在了自己的膝上,袁增低头看了一眼,明显也认出了儿子的衣物。他脸上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明绰也懒得猜,低头理了理宽袖,问他:“大将军在这里一切都好?”
袁增笑了一声,他进来还不超过半日,谈不上好不好:“难为长公主关心。”
“你做的这些事,伯彦和仲宁都不知道么?”
“我若说他们不知情,长公主会信吗?”袁增顿了顿,又道,“陛下会信吗?”
明绰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歪了歪头,看着他的眼睛:“有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算不算一个好父亲。”
父亲滥用职权,中饱私囊,袁煦还不好说,袁綦肯定是不知道的。他从前那个横冲直撞的性子,让他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捅出多大的篓子来。
但袁增为了掩盖罪行,做的这些杀人灭口的事情,多半连袁煦都不知道,他们兄弟两个更没有插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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