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撑他走到今天的,是满腔仇恨。他日日夜夜自虐般的回忆从前,让自己不要忘了恨。可恨意带来力量,更带来痛苦。刘冶的世界很简单,他没有宏图大志,别人或许会为学历不够无法升职,而咬牙复读,但刘冶不会。他从不奢望高位。一个月三千块钱的工资,如果够养活自己,那他便不再努力向上爬了。说的难听点儿,他就是没出息,也没追求。这又怎样呢?他只想好好活着而已。高中时,刘冶也思考过自己的梦想是什么,那时他才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包括现在成为警察,也只是为了报仇。父亲总是让他出去走走,别老待在家里,他偏偏最不喜欢出门。如果可以,他想一辈子躺在床上,死也死在床上。辞职前他已经查到了何蘅的住址。他站在墓碑前,指尖缓缓抚过‘李一乐’三个凹陷,仰头喝下半瓶酒。“很快,咱俩又能一起喝酒了。”俯身在石碑上落下一吻。离开墓地后,他去看了李一乐的父母,直到六点半才离去。回到家换上黑色冲锋衣,戴了顶帽子。走到客厅,他从茶几上拿起一把刀,是他父亲的刀,来上海时带走的。他低头擦着刀,门铃响了,他并未理会。“张橘洲!”徐风!“张橘洲!开门!我知道你在家,别装聋!”门铃响个不停,吵得张橘洲心烦。在惹恼邻居之前,他打开了门。“你怎么来了?”张橘洲挡在门口。徐风上下打量一番他外出的行头:“打算去哪儿?明明在家,这么久才开门。”“我去哪儿是我的事。”张橘洲语气冷淡:“找我什么事?”徐风往前走了半步,往里看了一眼:“不进去说?”他不想惊扰邻居惹麻烦,就让人进了门。徐风拿起那把刀:“你一个警察,私自买管制刀具?”他一把夺回:“我现在不是警察了。”徐风没再说话,张橘洲下了逐客令:“没事儿就走吧。”过了半晌,徐风说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刘冶。”张橘洲眼皮一跳:“什么刘冶?”“怎么?自己爹妈给的名字都忘了?”徐风语气平静。他接着说:“刘冶,二零零五年八月六日出生,山西省芮城县人。”又笃定的说:“张橘洲,你就是刘冶。”张橘洲面不改色:“你他妈胡说什么?张橘洲就是张橘洲,什么刘冶……”徐风笑了一下:“刘冶曾在芮城读高中,高二却突然转学。而你,张橘洲,同年考进上海高中,你高一时已经成年了,比同学至少大两岁。”“所以呢?”“那天吃饭,你开酒瓶时,我看见了你手心上的两颗痣,巧的是,刘冶右手手心也有两颗痣,位置一模一样。”“手心上长痣的人多了去了。”张橘洲不耐烦的说,他没空纠缠这个。徐风叹气:“你和刘冶太像了,尤其是性格。”“相似的人有很多。”“刘冶……”徐风盯着他,有些失落的说:“你非要我拿出证据吗?”他把文件袋里的东西抽出来,举到张橘洲面前。“你在二零二二年有过买票记录,是去韩国的,我还查到你在韩国一家整容医院有就诊记录。我联系了那位医生,把刘冶的照片和你现在的照片发给了他,他可以说是立马就认出了你。”张橘洲看着那些证据,想不出什么理由了。张橘洲沉默片刻,看向徐风:“对,我就是刘冶,为什么非要查得这么清楚呢?”徐风皱眉看了他几秒:“当年的事,我也知道了。”他轻轻的说:“所以,你现在出现在这里,是要阻止我。”他认定徐风已经上报了。“我没有告诉别人,也是我一个人来的。”徐风仿佛看透他的心思。“刘冶,你不能杀了他。”张橘洲猛的抬头,眼神如刀。这人在阻止他报仇!一股强烈的杀意在心头腾起。“他该死!”他低吼一声,就向门口走去。一只手重重的按住他的肩膀,他反身一拳就朝徐风的脸砸去。打了几招,徐风只防守不进攻,像是任由张橘洲发泄滔天的怒气。看准时机,徐风抓住他一条胳膊,狠狠的把他压在墙上:“你现在把吕恩林杀了,痛快了!你怎么办?你的后半辈子怎么办!”“后半辈子?”张橘洲悲怆的大笑。“徐风!我早就没有以后了!”从刘家被灭门那天起,刘冶就不复存在了。而李一乐被癌症夺走生命时,张橘洲也将没有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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