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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第1页）

“明轩。”萧云铮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她是你带回来的。她的生死，朕…想听听你的意思。”这既是给殷明轩一个宣泄的出口，也是对他忠诚与理智的最后考验。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殷明轩身上。舱内静得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和镣铐冰冷的微响。

殷明轩缓缓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他看向阿莉娅，阿莉娅也正看着他，泪眼朦胧中带着一丝卑微的祈求，祈求他不要为她说话，让她就此解脱。

“臣…”殷明轩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声音嘶哑得厉害。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死寂的灰败和一种被彻底掏空的疲惫。他对着萧云铮，单膝重重跪地，甲板发出沉闷的响声。

“陛下…裴大人所言…老臣谋国。”他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罪女阿莉娅…虽百死难赎其罪…然…其临阵倒戈，确于决战有功…杀之…恐寒后来者之心…亦…不利换回我被俘袍泽…”

他顿了顿，巨大的痛苦让他的声音都在颤抖：“臣…恳请陛下…念在其…微末之功…免其…死罪。”最后四个字，轻若蚊蚋，却耗尽了他所有的尊严与力气。说完，他深深地低下头，不再看任何人，肩膀无法抑制地微微耸动。

阿莉娅难以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殷明轩，看着他为自己这个罪人求情时那痛苦到极致的模样。巨大的酸楚和更深的自责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猛地捂住嘴，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中溢出，泪水汹涌决堤。她宁愿他恨她入骨，宁愿他亲手杀了她！也不要看到他为了她，承受这份屈辱与煎熬！

萧云铮看着跪地的殷明轩，又看了看崩溃哭泣的阿莉娅，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痛惜，有无奈，也有一丝了然。他沉默良久，舱内只剩下阿莉娅压抑的哭泣和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帝王的决断，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传朕口谕，八百里加急，禀明皇后。”

“罪女阿莉娅，叛国通敌，罪证确凿，本应处以极刑。然，念其在南海决战前夜幡然悔悟，传递关键军情，于扭转战局确有微功。且裴珩所陈，关乎被俘将士生还及海疆后续安宁，亦为老成谋国之言。”

“故，朕意：”

“赦其死罪，褫夺一切封赏，终身圈禁！”

“即日起，由龙骧卫押解，经海路秘密解往京城。抵达后，囚于西山别苑‘静思堂’，由无涯山庄旧部精锐日夜看守，不得与外界接触，直至终老！其生死荣辱，皆系于此一隅，永世不得出！”

“终身圈禁”四字落下，如同最终的审判。阿莉娅身体一软，瘫倒在地，失声痛哭。是解脱？还是更漫长的折磨？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个曾经给予她唯一光亮的男人，为了她，背负上了更沉重的枷锁。

殷明轩依旧跪在那里，一动不动。赦免的旨意传来，他心中却无半分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和深入骨髓的疲惫。他缓缓抬起头，看向瘫倒在地、哭得浑身颤抖的阿莉娅。那曾经让他惊艳、心动、怜惜的容颜，如今只剩下无尽的悲凉。他们之间，隔着的早已不是身份地位的鸿沟，而是国仇家恨的血海，是背叛与救赎的深渊，是永远无法跨越的囚笼。

情之一字，至此，已是穷途末路。明月纵有，亦难再圆。

瘴谷焚魇

岭南，瘴疠谷深处。

浓得化不开的瘴雾如同粘稠的尸液，终年笼罩着这片被诅咒的山谷。参天古木扭曲虬结，枝叶间垂挂着湿滑的藤蔓，散发着腐败的甜腥气。地面上厚厚的腐殖层踩上去绵软无声，却潜藏着无数致命的毒虫和吸血的蚂蟥。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肺腑的毒素。

展鹏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泥泞的混合物，紧握着淬了剧毒、刃口泛着幽蓝寒光的精钢短刀，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穿透层层叠叠的枝叶和飘荡的毒瘴，死死锁定着前方那座依着巨大岩洞搭建、被诡异藤蔓几乎完全覆盖的竹楼。那里，就是柳怀玉最后的巢穴——“万蛊窟”。他身后，雨浓和十数名精挑细选、服用了无涯山庄特制解毒丹的凤仪卫精锐以及配合行动的岭南驻军好手，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屏息凝神，分散在湿滑的巨树和嶙峋怪石之后，形成一张致命的包围网。

连日来，他们循着蛛丝马迹，追踪殷明萱和那些海寇残余的踪迹，拔除了数个外围据点，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数名军士被毒虫咬伤，虽经救治仍落下残疾。最终，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这片连当地山民都视为禁地的死亡之谷。

“大人，都探查清楚了。”一名脸上涂抹着防虫油彩、身形矫健如猿猴的本地斥候悄无声息地潜回展鹏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浓重的忌惮，“那妖女的巢穴周围布满了‘鬼面蛛’的网，沾上一点皮肉立刻溃烂！地下埋着‘蚀骨蝎’，还有…那些藤蔓，会喷毒雾！靠近竹楼十丈之内，全是死地！只有…只有楼后那条从山缝里渗出来的小溪，似乎是唯一活水，毒虫毒草少些，但水流极窄，仅容一人匍匐通过。”

展鹏眉头紧锁。强攻？代价太大，柳怀玉的毒蛊手段防不胜防。他看向雨浓。雨浓正蹲在地上，仔细检查着一株被踩踏过的、叶片边缘带着锯齿状紫纹的毒草，眼神凝重。她抬起头，与展鹏交换了一个眼神，多年的默契无需言语。

“火攻！”两人几乎同时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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