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只是想逐鹿中原,成就一代名臣,这些名利去了修真界一样可以实现,如果他是要像凌长歌一样荡尽天下不平事,那就更该去了。
为什么要留下来面对那些尔虞我诈的朝堂斗争,为什么要逼迫自己和贪官污吏打交道。
就算他花三十年、五十年,真的打倒世家这样的庞然大物,那又怎么样?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天下海晏河清,让这世上再也没有欺压迫害吗?
不可能的。
因为人和人没有办法互相理解,即使王权不被分割,官官相护,逼良为娼,有权有势的人永远可以压在平民百姓的头上,身居高位的人也从来不会在乎弱势群体的死活。
无论哪个时代,哪个社会,都是一样的。
公平正义?别天真了,这根本不是他一个人舍弃一切就能取得的东西。
只有实力强大的修者才能像玄离一样一眼看出一个人的资质,也只有这种人即使来到凡人界也几乎不会收到灵气贫瘠的影响,可是这样的人全世界又能有几个呢,所以在十八岁灵根显现的时候,才会设立升仙台测灵根。
同样,只有十八岁才是引气入体的最佳时机,一旦错过,经脉固化,灵根蒙尘,再想踏入仙途,难如登天。
“他这是自毁前程,竟然还敢瞒着我!”白穗越想越气,声音带着哭腔,跑上楼收拾东西,“回京城!我现在就要回京城!”
“等等我!”凌长歌立刻跟上去,“我跟你一起走啊。”
客栈大堂一片死寂,阿花担忧地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扶起倒地的椅子。
圣人内心也百感交集,他何尝不想白凛踏上仙途,那是多少人求也求不得的机遇。
白穗没什么东西,收了几件衣服就往外走。
“我去叫车夫备车。”凌长歌也三两下收拾好包袱,跟着白穗一起离开。
“不,备马,我们骑马回去。”白穗心急得不行,想用最快的速度赶去京城,说不定仙门使者还没离开,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白穗握紧缰绳,怀中藏着断水,凌长歌也翻身上马。
“白大小姐还会骑马呢。”凌长歌侧头看见白穗严肃的小脸,还有心思调侃。
“穗穗姐姐,长歌哥哥,圣人让你们等等他。”阿花站在一旁急忙说。
“老师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同我们一起回去,放心吧,我和凌长歌不会有事的。”
“你们两个孩子,怎么能一个小厮也不带,就从这儿骑回京城去呢,这要是路上出了什么事…”老板娘满脸焦急,“还是等圣人过来,再做决定。”
等不及了。
白穗一夹马腹,马儿轻嘶一声,正要迈步。
“且慢!穗穗,长歌,停下!”
急促的呼喊响起,圣人一手撩着衣袍,步履匆匆,从前院跑了出来,拦在路上。
白穗心头一沉,用力勒住缰绳,马儿高高扬起前蹄,发出一声嘶鸣。
圣人喘息未定,已冲到白穗马前,手中紧紧攥着一封新的信函,信纸边缘被他捏得发皱。
“凛儿的急信,刚到的。你们万万不可此时回京城!”
白穗展开信,白凛的字迹有些凌乱,却透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前信所言,想必已令你忧心如焚,思来想去,此事不该瞒着穗穗。”
“……然事态之变,已经超出为兄所料,因测出灵根一事,群狼环饲,欲趁此良机断我臂膀,毁我根基。此两封书信,为兄已迟滞数日方寄出,仙门使者早已离去,木已成舟,此乃为兄选择之道,纵使荆棘遍布,亦无怨无悔。”
“穗穗,我深知你性情,必欲即刻返京,万万不可。”
“你若此时归来,无异于自投罗网,将成为敌人胁迫我的棋子,一路危险重重,我远在千里,何以护你周全?”
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划在白穗心上,事情已成定局,哥哥又深陷朝堂漩涡,相隔千里,白凛愧疚于无法护她周全,她又何尝不是时时刻刻担忧他的安危。
“穗穗,莫怨兄长先斩后奏,于我而言,此心昭昭。你之平安喜乐,重于我命,天下苍生福祉,系于吾肩。”
“至于我自身之道途长短,得失荣辱,皆可抛却。放弃仙缘,换取你平安成长,换取为万民开一线升天之可能,为兄心甘情愿,九死无悔。”
“愿你理解,珍重自身,兄凛,字字泣血。”
圣人已经提前看了信,此时脸色也是凝重复杂,“你们若是此时回京,恐落入敌手,反倒威胁到凛儿。”
“他怎么能这样……”白穗攥着信纸的手指关节发白,“我必须回去!我不能看他一个人……”
“白穗。”凌长歌不知何时已利落地翻身下马,几步跨到白穗马前,不等她反应,伸出手臂,一把将她从马鞍上抱了下来。
“你干什么!”白穗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踉跄,又惊又怒瞪着他。
“我们单独谈谈。”长歌不由分说拉着白穗走到僻静的角落。
老槐树遮挡住了炎炎烈日,投下一片阴影,白穗和长歌面面相觑,一时都没有说话。
半晌,凌长歌才开口,“冷静一点了吗?”
“这里不比玄离洞天,没有灵力,光凭身法,没办法以一敌百,我们寡不敌众,此时回京,恐怕真的会变成你哥哥的软肋。”
白穗已经冷静下来,被担心和焦急灼烧的心上泼了一盆冷水。
是了,她和凌长歌一人一骑,纵然可以安全无恙回到京城,可要是路上布下天罗地网,派来无数豢养的高手死士,没有灵力发挥不出杀戮剑招,双拳难敌四手,她没办法保证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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