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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日,养心殿。
昭帝听罢戚暮山的禀报,剑眉凝重,冷笑道:“我这贤弟还真不叫人省心。不过……他有意挑拨昭溟两国关系,你又何尝不是在离间我与福王呢?”
戚暮山跪伏在地,红衣覆压脊背,单薄得若枯朽红梅,他毕恭毕敬地道了声“陛下”,听候君主发话。
须臾,昭帝沉静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晏川,你最懂得投人所好,知道福王是我的心头大患,所以你与我那侄子暗地里做的把戏,我都无所谓。但是玩归玩、闹归闹,莫要忘了你今天能在这指责福王是因为谁。”
戚暮山呼吸一滞,声音轻颤:“臣谨记君恩。”
随后昭帝纡尊降贵地走下銮榻,俯身拈起戚暮山的下巴,注视着他晦涩的黑眸和紧抿的薄唇,恍若那时御史官上疏弹劾他与瑞王结党营私时的神情,又惊又恼,又无奈。
昭帝忽地稍稍眯起眼,极尽温和的语气道:“起来吧,地上凉。”
“……谢陛下。”
戚暮山没有动,昭帝也没松手。
两人仍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只听昭帝接着问道:“福王只是让南溟人误会我们的使臣,进而引两国交恶,这么简单么?”
“是……”
“先前程少卿呈报的调查公文里,提及江南织造坊出销到南溟织物楼的货品,不过是些丝绸布帛,加上关税也不值几个钱,林州陈氏又是如何靠几块布从南溟赚到那些真金白银?”
昭帝加紧指尖力道,沉声道:“你说,他交易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声极轻极快的笑,从手中传来。戚暮山前额碎发微乱,苍白的唇边带着凉薄笑意:“请陛下恕臣未能查明,臣只知是个叫‘墨石’的东西。”
昭帝凝视着戚暮山,像是在忖度他话中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忽然,身后响起李志德的声音:“陛下,礼部将今夜宫宴的官员名册送来了。”
昭帝眉头皱了皱,终是松开对戚暮山的钳制,对李志德道:“名册放着就好,用不着特地进来禀报。”
“毕竟是一年一次的宫宴呀。”李志德笑说,仿佛才看见戚暮山跪着似的,面露讶色,“哎,戚侯爷这是又惹陛下不快了?”
昭帝冷哼:“他可不敢。”
李志德忙安抚道:“陛下,既然相安无事,侯爷身体弱,跪久了怕是身体熬不住。”
昭帝闻言有些动容,深深看了眼戚暮山,终是拂袖道:“罢了,若是无甚他事,退下吧。”
“是。”
戚暮山做尽礼数,这才起身离去。
甫一转身,眸光便掩入阴影中。
待人离开片刻,昭帝面上不悦早已烟消云散,忽然唤了声“志德”。
“奴婢在。”
“方才都听见了?”
“一字不落。”
昭帝陷入沉思:“……他说的倒与使团护卫不差。”
李志德:“奴婢前天试探穆少主时,少主也是这般说,许是陛下多心了。”
昭帝:“可我总觉得,他瞒了我什么。”
第101章
“该说不说,如果福王不整那些有的没的,就他谏议推行的国策,兴许能给后代带来天翻地覆的改变。”程子尧唏嘘道。
萧衡听了却反驳道:“那哪能行,当初光是为一个改稻为桑就刮了多少民脂民膏?重末抑本,天下易乱啊。”
屋内唯二的南溟人:“……”
眼见这两人要就着农商本末之事争辩起来,戚暮山赶紧抄起程子尧刚剥好的橘子一人堵一嘴:“行了,要吵去文国府吵,他老人家很乐意跟人辩论。”
程子尧立马噤了声,倒是萧衡一听更来劲了,囫囵咽下整颗橘子后便说:“真的?国公爷这是打算出山了?早知道上次廷议带我一个。”
程子尧:“别了,我可不想让你看到我被骂得劈头盖脸的。”
萧衡笑着拍了拍程子尧的后背:“那我可更遗憾了。”
戚暮山看他俩闹,方要笑,蓦然觉得身后有道视线盯得他脊背发凉,回头发现是穆暄玑药草也不捣了,交叠双臂看着他。
完了,把这位给冷落了,戚暮山想道,笑容差点不稳。
两道视线刚撞上,他的身体就先行一步走到了穆暄玑跟前。穆暄玑重新拿起石臼磨着药粉,戚暮山便从桌上拣出几株药草丢进去,问:“阿芸这是在煮什么?”
阿妮苏下意识答道:“调理脾胃的,我哥说你……”
她话说一半,才察觉到戚暮山好像不是在问它,但戚暮山却顺着她的话问下去:“说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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