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没有别的人了,我把雪茄递向赵宽宜,笑问:「抽不抽?」
赵宽宜并不说好或不好,逕自把脸凑近,借着我的手,抽上一口。我怔怔地望他低垂的眼睫。我的心当然在跳,但太快了。其实发生只有一下子,他抬眼看来,往后退,背靠在栏杆上,轻烟徐吐。
他在说:「味道像是panalito。」
我微笑,和他并肩而站,一面答:「是吧。」
突然屋里在唱歌的换成一个沙哑的声线,我们都不由得注意。穿着绿色晚装的始终在一线的中年女歌手唱得自信轻快,她唱着一首英文流行歌……i&039;upnoool。
这时,陈立人跟女友lily被拱着站到场中央。女歌手对他们微笑,往下唱着。我静听着那一字一句,心在振动,是不由得要,如此轻易。
她唱:caeidon&039;tksbetterthanthis,youtakeeheadfirst。andidon&039;tknostorybestdress,fearless。
fearless。无所畏惧。
爱一个人,是应无所畏惧。我当然能够——怎么不能够?那现在的所有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早先和王子洋的谈话在脑海中来来回回,我不觉向着赵宽宜看。
赵宽宜似不察觉。阳台上未开照明,对比里头的灯光强烈,大束的光线照进来,打在他的半边脸上,映出那一半的眼眉鼻子,和闔住的半片唇。我有些恍恍惚惚,可知道他所给出的都是全部了。
他始终不对我看。可肩靠着肩,连同这一侧的手指也触碰在了一起。
歌声停了,可音乐还不停,是奏起生日歌,女歌手领着一眾宾客唱起来。
屋里的灯光配合地暗下来。放着蛋糕的台子被缓缓推出,圆而大的蛋糕上插了满满的螺旋蜡烛;数不清的火光摇曳,映在陈立人和lily带笑的脸上。
唱完了歌,大家鼓吹寿星许愿。lily娇笑着,闭上眼彷彿诚心地默许着。在她张开眼时,陈立人已抱来一大束玫瑰。是演了一场求婚戏码——献花,单膝下跪,奉上一颗不知道几克拉的闪亮鑽戒。
事前,我可不知道,实在意外。因不预料他们能到结婚的一步。我笑着向赵宽宜讲:「你正好赶上见证这歷史性的一幕。」
赵宽宜睇来,要笑不笑,彷彿以为夸张。他是因为不知道他们之间恋爱的波折。他们这几年跌跌绊绊,歷经分合,才成今日的和美。他们两人已经抱在一起亲吻。一起将蛋糕上的蜡烛吹灭。
我一面望着,一面对赵宽宜讲改天一定跟他说说这一段故事。
生日会的气氛在这里到达最高点,欢乐正盛,又因一场求婚,女士们——尤其年轻的,情绪彷彿都受到感染,绕着说个没完。
男人们都对陈立人恭喜,更熟的就调侃两句。不过三言两语都离不开事情。看赵宽宜来到,陈立人是要拉住他密谈一阵。
过午夜后才见散会跡象。这之中,我并不太和叶文礼说上话;他的应酬不会少过我。有时在朋友间周旋,有时被太太小姐们围住说笑。我抽空注意,正看到他被一家娱乐公司的女公关绊住,可一过眼,就不见他踪影。
因一起来,当然要一起回去。不过本来的钟文琪要换成赵宽宜。赵宽宜已让司机先开车走了。叶文礼先已晓得了我跟他认识,朋友间接送哪有什么。可出于一种很模糊的因由,我心中一时不很坦然。
还在琢磨说法,叶文礼电话倒先来了。
我率先说:「正在找你——」
叶文礼笑着打断:「哦,我在外面了——」就说了一个女的英文名字,隐约还听到对方在低咕咕地笑,「艾墨迪公司的,听过吗?还有她的两个朋友,我们换另一个……」
那一头突然地响起吵杂的轰轰声,彷彿是在大马路,有车子开了过去,我一时不能听得清楚。
他在那里笑着说拜拜,即把通话切断。我一愣,可不感到生气。哪有什么能生气的。他还要寻乐子,难道还能逼他回家?
到下一个上班日,我和叶文礼才有碰面。在早上的会议桌上,谁都不免要有星期一症候,都像没休息好,他倒神采奕奕着。
身为公司领导,陈立人当然更精神。他并不因求婚成功的快乐而放过大家。董事会即将在下月召开,各方面的要求都比平常要多得多。
好容易才到散会了。要离开时,陈立人喊了叶文礼谈话,我则先走,跟老李其他人一起,钟文琪也在,走最后面,并不去和谁说话。
早先进会议室,我和她打上照面,是不曾尷尬过;她也彷彿没有,好像不曾有星期五晚上的事,仍如平常——还是那一张彷彿很不高兴的脸。
我和老李逕自搭訕。后面他接了一通电话,步伐逐渐地慢,被钟文琪赶过。电梯已经叫上来了,老李还讲着,朝我们挥挥手,表示这次并不坐。
我和钟文琪一起进电梯。她的楼层在我以下,我顺便按了。她向我看来一眼。我佯作不见,兀自看跳动着的楼层数字,可听她开了口,那语气有点生硬。
「那一天,真不好意思。」
我向她看去,笑了一下道:「哦,不要紧的。」
钟文琪倒不向我看着,一逕对着电梯门,彷彿那有什么可以探究的。我看起时间,她才又出了声:「还是谢谢你。」
我一顿,只嘴里讲:「真的没什么。」
之后都不说话了,等到楼层,我直接走了出去,不曾要看她的情形。
进到办公室,坐了一会儿,秘书el敲门进来。她端来咖啡,可不是公司咖啡机冲的那种,而是咖啡店外卖的杯装。
她把咖啡放到我的桌前,一面彷彿刻意地讲:「总经理,请喝咖啡。」
我笑着睇她一眼,问:「怎么要花钱买?」
el答:「楼下部门的crystal带来给您的。」
我一怔。crystal是钟文琪的秘书,我想一想,问:「怎么回事?」
el看了来,笑容举止都不失分寸,「我并不清楚。可是听说是钟总吩咐的,或者您知道原因。」
她的目光很有一丝意思,我实在啼笑皆非。并不多聊,三言两语把她打发后,我向后倚在办公椅背上,对着桌边的咖啡看了看,不知该作何想法。
碰过的女人不少,当然有过钟文琪这种样子的——她不是第一个要摆脸色给我看的女人。不过总哄一哄也能过去,她倒难缠。
我不很清楚她到底是讨厌或喜欢我了。我并不是想男女的那种喜欢。我自己是很明白的。
中午的时候,在公司附近的天厨菜馆办一张桌子吃饭。是老李、我及叶文礼,跟别的部门的几个人在之前讲定的,专请人事部门的一位主任;是老大姐,将在年底退休。
这一位在老董事长的年代就来做事了。因能力也好,公司改革时期,都不曾受撼动;即使在部门里职位不很高,但比主管更要像一位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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