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偷吃引发的惨案……
这场意外打击太大,阮惊春至今缓不过来,蔫头耷脑地蹲着。章晗玉反过来劝慰对方。
“你来章家晚,不知道傅母从前十几年日子怎么过的。这事落在她身上,不稀奇。”
一个带幼童的寻常女人,隐姓埋名,靠两只手缝缝补补度日,起早贪黑挣钱。就这样,还坚持供她进县乡最好的塾学。衣裳鞋袜、笔墨纸砚,处处都供好的,丝毫不肯在外落了体面。
“有一年格外艰难。“章晗玉回忆起这段过去,习惯性噙着的笑容也淡了些。
具体如何艰难,她不清楚。当时她在私塾念书。
去同窗家借马学骑射,傅母关门以藤条责打她,打到一半力竭昏倒,被邻人发现傅母几乎饿死的那桩事,也发生在那年。
“每隔几年都有那么一两回险些饿死。换成是你,你也会厨房屯满食材,再每日反复清点锅里灶里,少个一星半点都能立即察觉。这回被傅母抓得不冤。”
章晗玉片刻便想开了,安抚地拍拍沮丧的少年郎:
“被傅母发现也就发现了。自家人的秘密,她不会说出去的。”
阮惊春懵了一阵,“以后怎么办。秘密小院被老夫人发现了,还能用么?”
章晗玉告诉他没事。
“以前怎么用,以后还继续用。巴蜀郡送来的卷宗重要,不能放在城外,替我挪回秘密小院书架上。”
阮惊春才放松地笑了下,“听阿郎的……”章晗玉不紧不慢接了下半句,
“以后每次进秘密小院多穿件厚实衣裳。会挨打。”
阮惊春:“……“
要紧事交代完,两人闲聊几句。章晗玉问起城外别院住得好不好,阮惊春竖起大拇指,
“有山有水,每天进山猎鹿,早晚洗两次澡,神仙日子!”
章晗玉抿嘴笑了一阵,让他安心。
惜罗在凌家被安排去厨房做厨娘。虽说烟火气重了些,但每日不短缺吃食,眼看人滋润得气色都鲜亮起来,像盛夏枝头饱满的果实。
“惜罗从前练掌上舞那阵子被饿得不轻,和傅母落下差不多的毛病,也爱囤积吃食。让她在厨房做事,我也安心——”
章晗玉说到半截,突然一顿。她蓦然想起一处被疏忽的地方。
“等等,你去槐花巷子蹲曲雄,罪证搜集齐了?大理寺开始查他了?应该严查北卫军才是,为什么京城反倒开始严查百姓,扰得你躲去秘密小院里?”
阮惊春眨了下眼。
这是他今天想回禀的第三件事。
蹲曲雄那夜,原本想搜集曲雄和阉党勾结的罪状,匿名告发,扳倒曲雄……
但那夜出了意外,他一刀把人杀了。
为什么放在最后才说?因为他自己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曲雄该死。
该死的人死了,算什么大事?相比起来,秘密小院被老夫人发现了,他觉得更糟糕。
“……”章晗玉已经很久没有被一个消息惊得坐不住了。
“你杀了曲雄?不是让你搜集罪证扔去大理寺的吗!你怎么——”
原本像一只慵懒豹子蹲着的少年郎突然敏锐转头,像听到了不寻常的响动,直视窄巷口。
章晗玉意识到了什么,住口不再追问,轻推一下肩膀,“下次见面详说。你该走了。凌家对你的诛杀令还在,别撞上追兵。”
阮惊春露出不舍神色,飞快地问:“下次还是逢十见面?”
“四月三十,入京待命。当日无事你自己出城去。”
两人低声定好日子,少年郎利落地一个攀墙翻越,消失在窄巷砖墙后。
章晗玉拢着长裙蹲在原地。
今天消息太多,一个比一个重要,让她缓缓。
巷口传来人马追击的动静。
她蹲在原处不动,手指拨弄着小石子,偏了下头,注视着大群大理寺带刀官吏涌进巷口,堵死两边,摆出合围的姿态。
当先一名骑马进巷的绯袍官员,瞧着眼熟……
“叶少卿,多日不见。”她抬头打招呼,“巧遇。”
叶宣筳目不斜视。
坐在马背上本来就高,他的目光往前,就望到对面巷子口去了。
他保持着远目眺望的姿态,冷冷道:“阮惊春人在何处?他涉嫌多起命案,在章家藏匿多年,如今你自己都嫁入凌府,以为还能包庇得了他?”
章晗玉斜睨马背上这位的别扭姿势:“脖子挺那么高作甚?当心扭了脖子啊,叶少卿。”
越喊脖子挺得越高,叶宣筳摆出一副凛然不受侵犯的姿态来。
看他那姿势,章晗玉手指正好捏个小石子,手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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