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朔华却已收回目光,仿佛刚才只是说了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重新执起银箸,姿态优雅地用起菜来。
宴席依旧喧闹,丝竹声、谈笑声不绝于耳。
孙泓又与父亲聊起了勘订中的其他细节,孙夫人温和地笑着,示意侍女为众人添汤。孙湛终于成功剔净了那根鱼刺,将雪白的鱼肉小心放入萧朔华碟中,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讨好。
公主目光低垂,落在碟中那块近乎完美的鱼肉上。
钝刀,亦有钝刀的用法。
宴席终了,侍女奉上香茗。
孙休缓声道:“今日团圆宴,老夫甚是开怀。望来年,家宅安宁,诸事顺遂。”
言语间,目光在全家身上缓缓扫过。
萧朔华优雅地用茶漱了口,方起身道:“时辰不早,本宫便先行回府了。”
马车驶离,孙府门前的喧嚣与灯火渐渐被抛在身后。
车厢内一片寂静,只听得车轮碾过路面的辚辚声。
忽然,一阵极力压抑却仍漏出些许气音的傻笑声打破了沉默。
萧朔华蹙眉,侧目望去,只见孙湛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咧开,一副傻模样。
“你在笑什么?”
孙湛闻声,猛地收住笑,抬起头来,眼神有些茫然,似乎自己也没太想明白,半晌才讷讷道:“臣,臣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殿下和臣一块儿回府,臣就觉得心里头特别舒坦。”
他努力地想找出合适的词来形容那种感觉,却说不出来。
萧朔华一时语塞。
这个呆子,他或许说不清道不明孙休那套敲骨吸髓般的掌控术,也未必懂得什么叫精神打压,但他身体的感受是最真实的。
他每一次回孙府,每一次面对父亲和兄长,面对无处不在的对比和审视,都像无形的绳索勒得他窒息。
而她和他去,会帮他说话。
所以他会下意识地感舒坦。
萧朔华收回目光,不再看他,心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的的情绪。她重新端坐,脑中飞速运转起来。
她答应孙湛今日前来赴宴最根本的目的是来观察,来找出能助她和离的法子。
宴席间的种种细节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中回放。
孙休对长子功业的每一次彰显,对孙湛每一次不得体举动不满的视线,对莫负皇恩门楣的劝诫
她一直将目光局限于这桩婚姻本身,局限于孙湛的不堪与否,却险些忘了这桩婚姻最本质的起源是因为政治。
是了。
父皇初登大宝之时,根基未稳,朝局波谲云诡。孙休作为盘根错节的老臣,其态度举足轻重。
这桩婚姻,与其说是恩赏,不如说是一场心照不宣的政治安抚与交换。父皇借联姻以示恩宠,换取孙休一系的支持与稳定,而孙家,则得到了看似显赫的皇家姻亲身份。
那么,若这桩婚姻存在的根基动摇了呢?
若孙休不再是被父皇需要倚重,反而需要提防甚至铲除的权臣了呢?
结党营私、贪墨舞弊、甚至只是决策上的失误,只要其势力膨胀到令父皇感到威胁,或其存在已成为朝局稳定的阻碍,父皇自然会毫不犹豫地动手剪除。
甚至,不止孙休。
萧朔华的目光变得更加幽深。
若那被誉为孙家未来希望的孙大郎君因其年少得志,锋芒太露而犯了父皇的忌讳?
她眸光倏地一亮,一个更为精巧的计策逐渐清晰起来。
她只需反其道而行之。
她要在
父皇面前,做一个深明大义、顾全大局、甚至感念夫家的好新妇。
越是心中厌弃,面上越要推重。
她只需要说一些话,说一些句句像是褒奖的话。但听在多疑的帝王耳中,尤其是面对一个势力本已盘根错节的权臣家族,一次又一次的称颂,一次又一次的强调孙家的权势与能力,便是在陛下心中一次次地加深孙家势大、孙家能臣辈出、孙家圣眷正浓的印象。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堆出于岸,流必湍之。
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功高震主,权大生忌的道理,千古皆然。
父皇当年能为了稳固朝局将她嫁入孙家,他日,自然也能为了遏制可能出现的权臣之势,亲手拆了这座联姻的桥梁。
甚至都不需要孙家真的犯下什么滔天大罪。只需让陛下觉得,孙家已不再需要皇家这重姻亲来锦上添花,甚至这重关系反而可能成为其进一步扩张势力的助益时,陛下自然会心生警惕,亲手收回这份恩宠。
思及此,萧朔华唇角浮现出一丝极淡的弧度。
这趟宴席,她当真没有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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