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仁白像是没听见,眼珠都没动一下,只喉结轻轻滚了滚。他似是失了什么神,直直盯着地面的砖块。
“啧,这是怎么了?”
祝芝山正纳闷也上去想问,却见张父端着个茶碗出来,对他们没有任何好脸色。
张父转身拽儿子,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带着股子尖酸,“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中了个秀才?炫耀什么?”
他嗓门之大,连着卫锦云的铺子里头的食客都听见了,谁都想出来瞧热闹,一窝蜂挤到了铺子门口。他们这些好吃茶嚼点心的,最喜欢热闹了。
张父看着唐殷几人,越看越来气,语气带着几分挖苦,“我儿莫伤心。我看呐,指不定就是与你同场那几个,尤其叫什么吴生的,见不得人好,往你饭菜里掺了什么脏东西。不然好好的,怎么偏院试你那天拉得站都站不住?最后还晕在考场门口!”
张父寻思这里头定是有猫腻。他儿的身体虽然不是顶顶的好,却也还算康健,怎么会在院试当日,身体忽然这么大不适?
这吴生家里是卖鸡蛋饼的,平日里连山长和夫子们的礼都送不上,说话也是支支吾吾低着头,如何就能中上秀才呢。若是非要找个怀疑对象,他只能想到吴生。
定是下药了,定是他给他的宝贝儿子下药了!
张仁白肩膀抖了一下,嘴唇微张,连脖颈都染上了一片红色,但没说出话。
“儿啊别往心里去,”
张父拍着他的背,低声规劝道,“那些人,心黑着呢。咱们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咱们下次再考,下次再考。你还小,日子长着。”
那被瞪的祝芝山本就憋着气,听见张父这话,当即就站到了唐殷身边,眉头都竖起来了,“张大伯您这话就没道理,他自己拉肚子,怎好赖到旁人头上?吴生清清白白,他的号舍离你家张仁白那间可远了!”
旁边一位学子也帮腔,语气里全是讥讽,“您当考场是自家铺子呢?主考大人的眼睛跟灯笼似的,连片小纸条都藏不住,一人一间号舍,四面严实得很。上回我不过摸了摸袖口,就被差役瞪了半柱香。吴生想往张仁白饭菜里下药?先问问门口那几位带刀的差役答应不答应。”
“就是。”
又有另一位学子嗤笑一声,见卫锦云铺子里的客人全出来,还有不少瞧热闹的铺子掌柜也都围了过来,便一同帮吴生说话。
他是最见不得自己考不好,反而要找各种理由与借口去寻旁人的麻烦事的,他将声音故意扬高了些,“再说了,仁白兄那天在考场可是‘威风’得很,拉得主考都过来盘问,怀疑他是不是借出恭的由头看小抄。最绝的是,他把茅房的恭桶都给拉满了,我们一排人憋得脸通红,等了快一个时辰才换来新恭桶,这罪遭的!”
旁边围观的,脸也憋红了,使劲和身旁的人大眼瞪小眼,才防止自己出声。
“这还不算完呢。”
祝芝山接话,嘴角撇着,“后来实在来不及跑茅房,直接拉号舍里了。那股味儿哦......顺风能飘三里地,我们整排号舍的人,鼻子都快失灵了,硬是捏着鼻子考完的。您说这要是真有人下药,能让他拉得这般惊天动地?吴生没被这味影响就不错了。”
卫锦云攥着身旁的妹妹,肩膀忍不住上下抽搐。
张父被堵得脸涨得一片紫红,猛地尖叫起来,“胡说八道!我儿平日一碗饭都吃不完,细嚼慢咽跟喂狸奴似的,能拉满恭桶?你们这帮酸掉牙的读书人,定是嫉妒他学问好,编排这些污言秽语来糟践人!”
吴生听着同窗替他说话,挤开他们,往前站了几步,声音比寻常时多了几分沉稳,“张大伯,我吴某人虽不是什么大人物,却也知读书人不妄言。我没有下药,天地良心。您若实在不信,不妨问问仁白兄自己。那天他在号舍里扶着墙喊肚子疼,是谁第一个喊差役?是谁一停不停地递恭牌?这些他总还记得。”
两个月过去,吴生不仅瞧着健硕了不少,说张父说话时也是字字清晰,没有一点怯意。
张仁白本就埋着头,脖颈上的青筋都涨出来了,脑海里听见的全是“号舍”、“恭牌”、“拉得惊天动地”......这些字眼,脸愈地苍白。
张父还在反驳,“你们没瞧见我儿都说不出话来了吗,你们就是合起伙来......”
他话没说完,张仁白忽然浑身一软,眼睛往上翻了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亏得在院里磨豆浆的徐氏听到这儿吵吵嚷嚷,除了铺子,赶忙眼疾手快拽了一把,才没让他摔在石阶上。
张仁白只瘫坐在徐氏怀里,嘴唇紫,竟真的晕了过去。
“儿啊!儿啊!”
徐氏慌了神,拍着他的脸哭喊起来,“你醒醒啊!别吓娘!娘还准备了高人给你开的养身子的符,来年,来年我们再.......”
张父连手中的茶盏都摔了,盯着徐氏愣了一会赶忙将张仁白背去山塘街的医馆。
什么高人。
什么符。
围观的旁人们啧了啧舌,正美滋滋地吃着甜甜的点心呢,怎的出恭不出恭的。
但天庆观前这儿出的事,传起来一向快。譬如卫锦云智抓李大胆这茬,已经被传成了——说时迟,那时快,卫小娘子当场拔起了阿萍院子里的垂杨柳,将那贼人李大胆从围墙上扫落!
至于张仁白这惊天动地的事,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子。
围观者一哄而散,吴生转过身瞧见了挽着包髻的卫小娘子,两颊似粉云。
“卫,卫小娘子......我,我给蕖姐儿和菱姐儿带了几本书来,希,希望你不要嫌弃。”
“嗐。”
唐殷拍着自己的折扇,“吴兄,你方才那劲头呢,还分人啊?”
大家吵吵嚷嚷给将她店铺第一日开业张扬得极其热闹,一直到了太阳下山才散去。
夜色渐渐暗下来。
“姐姐,你在瞧什么呢?”
卫芙菱站在卫锦云身旁,见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远处的拱桥上。
卫锦云挠了挠怀中元宝的下巴。夜里的元宝,一双绿眼睛极为明显。
瞧......这拱桥的模样拱得真圆。
“等人呗。”
卫芙蕖蹲在地上,拿着一块鸡肉逗丝瓜。
“等谁?等我吗?”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多雨时节 无终之旅 黄泉杂货店 说愿意 她是白月光 拥有男频待遇后她爽翻了 兽灵武士 那些年我们的心 御医嫡女掌医馆[九零] 邂逅 烈爱千年 因为是Beta,所以不行吗 安全屋生存指南 和死对头双穿,冷面丈夫成了权臣 归属之地 婚深意浓 难过快乐都有你 被搁浅的遗憾 缘分再次相遇。 青春的课后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