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太子听闻此事,却是忽然表示要去奉楼祭台为父皇祈福。
奉楼离太极殿近。
其高阁祭台是前朝皇帝命人筑下,平时若要求雨,求运,算吉时,皇室一般都会派人往那祈福。
监国一事暂且搁置,青年翌日便收拾了些物件,前去奉楼。
华霁得知此事,早早便在那奉楼虹塔外候着了。
今日天际放阴,远远看去只见一团朦胧的雾气,朱红宫墙被隐匿其中,看不分明。
储君所乘玉撵平平稳稳从那雾气中驶出,华霁看见时,下意识抚了抚腕口的疤痕,而后抬首静立,身直如松。
“太子殿下到——”
玉撵稳稳落地。
那用以装饰轿撵的流珠被风拂过,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未见其人,华霁先后退了半步,眉目微微压低,抬手行了简易的礼节。
“殿下。”
奉楼人不多。
宫人两位,钦天监派来向华霁学习的小官两位,几人便都在这儿候着了,行跪礼。
玉撵遮帘被一只手掀开。
青年下来时,垂落在身后的乌发滑到了颈边,身侧竟还跟了一人,华霁自然认得,是青年的副手,夏侯嵘。
夏侯嵘先跳下来。
他伸手,很快便捉住那从帘中探出的雪白手指,玉流光松开遮帘,抬眸和华霁对视,却又很快移开视线,同夏侯嵘道:“你先将东西拿去祭台。”
夏侯嵘舔了舔唇,隐晦地扫华霁一眼,目光略阴晦。
他哪儿看不出殿下是要同这国师说话,有人在前,夏侯嵘也说不得那些放肆的话,只得低声应是。
很快,华霁同玉流光来到虹塔。
虹塔一楼待客,屋中光线昏暗,烛火幽微,倒符合奉楼神秘的表象。此时周围没了外人在,华霁便转了目光,静静盯着玉流光看。
他问:“为何要来祭台为陛下祈福?”
屋中温度暖和,玉流光来时穿得单薄,这会儿却也不冷。
他坐了下去,顾自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华霁垂眸凝着他,只见桌上幽幽一盏烛火映在青年鼻尖上,像一点熟透的梅果。
青年唇瓣碰杯,散漫说:“本宫为父皇祈福,有何不可?”
“殿下心知我非那个意思。”
华霁道:“奉楼建立之初便奉行“简”之一字,这里的吃食,衣着住行,都以素食简便为主,比不得东宫。”
“尤其祭台,先皇为象征不铺张浪费,要天看得见这民间的勤俭,为之定了不少规矩。”
“在祭台休息,不可饮酒饮茶,不可见血起纷争,亦不可有亲近旖旎之事。”
华霁鲜少说这么多。
他跟着坐下去,坐在玉流光身前。
华霁抬起手,就这样拿走了青年抵在唇上的茶杯,“殿下身子骨弱,喝不得茶,饮温水最佳。”
“……”
玉流光放下手。
他垂着眼睫,眼瞳映着一点烛红:“国师大人究竟是为本宫好,还是假公济私?”
华霁下颌微紧,看着他,又听他冷淡说:“还是说,大人在计较本宫吃不了这苦?”
忽然争锋了起来。
整座虹塔渐渐陷入寂静。
两人谁都未再开口,谁都未再抬头,直到宫人端着一盘新鲜的绿豆糕进来,那凝滞的氛围才好似散去。
华霁抬起了视线。
他定定看着面容苍白羸弱的青年,半晌,轻声说:“自那日后,殿下似乎对臣变了些,臣思索多日,不得要领。”
“可是臣无意中做了什么错事,惹了殿下不快?”
“是。”
“……”
华霁未料到这个答案。
良久,他竟站起身。
青年眼前的灰影撤去,目光抬起,随之变动。下一秒他顿了顿,只见华霁掀了衣袍,竟在他跟前跪了下去。
华霁道:“臣能否知晓?”
玉流光本是随意找个理由,要同他起争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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