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的动作快如闪电,刀尖轻挑,挤出几滴暗红发黑的污血,随即用早已准备好的、浸泡过某种辛辣草药汁液的干净麻布迅速擦拭按压,那麻布带着强烈的刺激性气味,接触伤口带来灼烧般的刺痛,却也瞬间压下了部分污血涌出。
剧痛之后,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辛辣和清凉的感觉,伴随着尖锐的刺痛,从伤口处传来。
林娇娇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眼神涣散,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和茫然。
她无力地瘫软在榻上,长发散乱,泪痕交错,唇瓣微张,急促地喘息着,那份极致脆弱后的虚脱,竟也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慵懒之美。
昭迅速将新的、散发着浓郁清苦气息的药膏厚厚地敷在伤口上,那药膏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凉感,瞬间压下了伤口的灼热,他重新用干净的细麻布仔细包扎好,他的动作依旧沉稳,但额角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略显急促。
显然,刚才林娇娇的剧烈反应和那声“烫”的呼喊,也让他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做完这一切,他才微微松了口气。
他看向榻上如同被抽掉所有力气、眼神空洞的林娇娇。
火光在她脸上跳跃,那张脸褪去了因剧痛而生的扭曲,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和纯净。
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覆盖着眼睑,泪痕未干,鼻尖依旧微微泛红,唇瓣紧抿,却不再因疼痛而颤抖,这份劫后余生的、带着泪痕的静谧之美,如同暴风雨后沾着露珠的百合,纯净得令人屏息。
他看了片刻,那沉静的眸子里,复杂的情绪翻涌。
他想起她刚才那声无意识的“烫一下”,心中疑窦丛生。那是什么意思?是胡言乱语?还是…某种他不知道的、关于处理伤口的暗示?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在他心中留下了痕迹。
最终,他只是低低地叹息一声,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淹没:“好生照料。”说完,他提起藤箱,转身走向门口,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呼啸的风雪之中。
春将化好的药散小心地喂林娇娇服下,药力渐渐发散,尖锐的疼痛平息,只剩下深沉的疲惫,她的意识沉入黑暗,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似乎听到脑海中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带着一丝奇异的疲惫和困惑。
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火塘里柴火燃烧的噼啪轻响,和窗外呼啸不止的风雪。
春守在榻边,看着林娇娇呼吸逐渐平稳、陷入沉睡的脸庞。
沉睡中的她,褪去了所有惊惶和痛苦,只剩下一种近乎神性的纯净和安宁,火光温柔地勾勒着她完美的侧脸轮廓,长睫在眼下投下浓密的阴影,如同沉睡的精灵,那份美,在经历了死亡的擦肩后,沉淀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宁静力量。
妺喜(四)
寒夜的风雪在黎明时分终于收敛了獠牙,铅灰色的天光艰难地透进偏殿高高的小窗。
殿内草药的苦涩与昨夜清创留下的辛辣气息尚未散尽,混着一丝几不可闻的血腥余味。
昨夜的生死挣扎像一场黏腻的梦魇,沉甸甸压在林娇娇的感官上,意识如同陷在深海的鱼,挣扎着向上浮游,破开混沌的第一道凿子,是右肩那道恨不得劈开灵魂的剧痛。
“嘶——”
林娇娇还闭着眼,身体就僵硬得像块石板,冷汗无声沁出光洁的额角,沿着完美流畅的下颌线滑落,痒痒的,也顾不上去擦,直到那阵凶蛮的剧痛稍微有点退让的苗头,她才敢缓缓地、非常慢地吸入一口带着寒意的空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也终于灌进了一点清明的意识。
眼皮重得像是挂了铅块,她睫毛颤抖几下,费劲地掀开一条缝。
光线刺目。
逆着光,只能模糊看见一个单薄的身影跪在榻边,单薄的肩膀随着压抑的啜泣小幅度地耸动,是春。
“……水……”喉咙干得仿佛被砂轮磨过,费了老鼻子劲才挤出一点带着撕裂感的气音。
啜泣声瞬间停止,春猛地抬头,那张沾满泪痕、透着恐慌的小脸上,如同瞬间点燃了希望的火把,迸发出炽热的光彩,她手脚并用、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角落那个粗糙的陶罐旁,飞快舀了半碗有些发凉的井水。
“妃主!您醒了?”声音是哭过后的沙哑,小心翼翼却又迫不及待地捧到林娇娇唇边。
冰凉的水流如同甘泉,滋润着火烧火燎的喉咙口,那微弱的凉意顺着食道滑下,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也驱散了四肢百骸里深沉的寒意。
林娇娇贪婪地汲取着这救命的水,身体虚得像煮过的面条,但脑子好歹从浆糊状态挣扎出来了点,她眨了眨眼睛,生理性的泪水被长睫毛扇落,更衬得那双雾蒙蒙、湿漉漉的眸子如同暴雨洗过的星辰,这自带脆弱美颜滤镜的效果,当然她本尊是毫无察觉的。
她吃力地转动目光,落在春红肿得跟桃子似的眼睛上,那里面全是劫后余生的惊恐和对她苏醒的巨大欢喜,这种纯粹依赖的暖意,稍稍驱散了她心底的冰冷。
刚想扯出个安抚的笑,嘴角一动就牵连到肩胛那片绷紧的伤处,痛得她小脸一皱,倒抽一口冷气。
砰!砰!砰——!
锵啷!锵啷!锵啷——!
殿外毫无预兆地闯进惊天动地的轰鸣!
沉重的皮靴整齐划一砸在冰冷石板上,发出踩踏心脏般的沉闷撞击,刺耳锐利的金属刮擦声如同无数生锈的锯片疯狂摩擦,刺破宁静,伴随着一声声穿透门板、裹着滔天杀气的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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