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门后,白发苍苍的男人面容平静地坐在椅子上,身上穿的是结婚那天的西服,身旁的书桌上还燃着一根香烟。
烟灰已经烧到头了。
江月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唤了一声“爸”。
男人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江月颤抖着手去试探他的鼻息他的生命已经同香烟一起燃尽了。
对面的墙上还挂着许多张照片,当然,最中间的,还是她的。
对着爱妻的照片,男人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查不到任何病症,只是单纯的心脏骤停。
唯一被压在烟灰缸下的字条,也只写了三个字——“何聊生”。
母亲去世后,她的父亲研究了那句词的前半句整整两年,遗言却只有最后的三个字。
可能,所谓爱之深、情之切,到头来总也越不过一句:世若无卿,我何聊生。
尾声——机车停到院子的门口,女人摘下头盔,跳下去。
家里看门的老夫妻这周请假回乡了,这大门又很久没换,卡住了。江月只能自己去推门。
这两年,她的课题刚好到攻坚阶段,江月鲜少回家。这次回来也不过是听说有人寄了信来。
是谁寄的信?收件人还是她母亲的名字。
十二年过去了,枇杷树已经枝繁叶茂,坐在树下的秋千上,江月一点点将信纸撕开。
在文字映入眼帘的一瞬间,她忽地捂住嘴。三秒后,眼泪禁不住地大颗大颗掉落在信笺上,水渍晕开。
浸透了时光的文字,带着遥远的画面扑面而来——雪地里,明眸皓齿的女人跺着脚,没耐心地催促,“江修暮你有完没完啊?还没写好?”
“快了。”二十出头的男人无奈地笑,抬头看她一眼,想了想,认真地提笔,写下笔迹深重的一句话。
这句话连同时光信笺,按照发信人的要求,将在五十年后,他们七十岁的时候,落入信箱里。
等待着再次展开时,他们白发苍苍,文字鲜活如初,记载着他二十岁那年在山顶月老庙里许下的愿望:【我与阿黎,风雪一路,当死生相随。】
2009年,北京火车站——
去哪里。
从梨园翻出来,司黎一路都在想这个问题。
蹲靠在站台的柱子根,黎明寒冷的风从两侧吹过,她伸出两只已经洗搓得破皮发红的手,仿佛还能闻到上面的血腥味。
有人发现了吗?应该快了。
梨园里的人都起得很早。
司黎凝视着自己的手,哆嗦着从兜里掏出了刚买的一盒烟,动作生疏地摁下打火机。
没别的办法了。要想把那股味道压下去,这是最简单的最快的。
为了护嗓子,她从没抽过烟,第一次尝试,司黎被呛得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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