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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第1页）

萧雁南领上两个小丫头子，缩在人群当中，敛去一切神色。她与万事不知的百姓不同。她清楚地知道，王爷此去，凶多吉少。

那一行人，队伍蜿蜒，渐次远去，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北地苦寒，不知何时，起了风，下了雪。积雪一层层，咯吱作响，将他们远去的脚步掩埋。

“娘子，该回去了。”柳枝小声提醒。

城门口行人已然开始三三两两散去。

萧雁南不动，呆呆望着远方。

“娘子，再不走，若是赵副使留下的人马瞧见，就不好了。”

该走了，回去吧。

王爷走后，十里庄变得冷清起来，萧雁南很是不适应。

当真是矫情，从前一个人住的时候，哪有冷清之感。吃饭，没人念叨她多吃上一些，穿衣裳，没人说她多穿一些，她赤脚下地，也没人将她扛起来，放到矮塌上，恶狠狠告诉她受凉不好，再轻柔给她穿鞋。

说起穿鞋，殿下在的时候，有一件很是好笑之事。

殿下这人一向过得糙，萧雁南知道。这样粗糙不讲究之人，该是会自己穿鞋子的。平素见他自己穿，一点差错也没。那日，萧雁南又是不听念叨，赤脚下地。他气汹汹过来，“哎呀，又不穿鞋。”

萧雁南本就不喜欢，再说了，地龙烧得烫烫的，哪里需要。

他看不过去，一把提起她的脚，给她穿鞋。谁知道，一个英武将军，一个行军在外万事只靠自己的王爷，竟然不知道小娘子的鞋子，该如何穿。他捏着绣鞋后脚跟就往上套，穿进去之后，前脚掌在外。他半分没觉出不妥，将口子拉开，试图将小娘子的脚掌放进去。

奈何奈何，那翘头履，鞋翘都瘪了进去，脚掌仍旧放不进去。

还是小娘子拍他，“先穿前头”，他才将脚后跟放出来，转而安顿脚掌。可那小娘子的翘头履，鞋翘已变瘪，哪能穿进去。

萧雁南看他笨拙的模样，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己。

燕王未料到自己竟然做不成这等小事，颓丧罢手，拂袖而去。萧雁南连忙靸上鞋，追出去，附在门框上，笑话他。

未及半日，燕王不知道从何处弄来一双崭新的翘头履，是她的大小。

“你传信使人做的？”

燕王点头。

这人分明没出过十里庄，传信自然用的是暗卫的手段。

萧雁南脑海中，浮现这样的场景：一个暗卫接到一封急的不能再急的任务，打开一看，去给王妃做一双翘头履。足以想见那暗卫，是个本事人。

而今他不在了，自己不爱穿鞋的毛病，还没改。

燕王走后，二哥哥，曹三妹妹，以及阿娘，时不时来给萧雁南说起前朝之事。

邸报上有写，萧雁南日日关注，再听听各方打探来的小道消息，渐渐拼凑出一个不甚完整的景象。

燕王回京，名头乃是陛下思念长子。然则，燕王京都的第一日，陛下没有召见，娘娘没有召见，仿若不知道他回来一般。而和燕王一道的赵煦，则连夜入皇城。这一等，三日后的大朝会上，各色折子，如雪花一般飞向陛下。

有说殿下贪墨军饷的，有说殿下延误战机，致使百姓流离失所，数千军士无辜丧命的，更有说他拥兵自重，意图自立的……没有一人看得见他在北地的功绩，看得见他新伤覆旧伤。

陛下有碍的消息，怕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留中不发，激战越演越烈。

再后来的消息，邸报并未记录，萧雁南问过阿爹，他说该是燕王自己和陛下有过谈话，具体说如何，唯有他们父子知道。萧雁南很是疑惑，父子之间，再是冷漠，也不至于想要看他去死。

哪知道，萧臬台叹息道：“天家无父子，更何况王爷还是长子。除开王爷生下来那两年，破了陛下不能生育的闲言，陛下对长子就不甚搭理。”

“阿爹？”萧雁南颤抖。

萧臬台递过来一盏清茶，示意萧雁南莫激动，“王爷多年不在京都，占着长子的名头，又非皇后所出，没有厉害的母家庇护，却有着当世瞩目的功绩，这样的人，是最好的磨刀石。以自身入局，为陛下挑选一位合适的储君。”

阿爹亲自冲泡的清茶，果真清淡寡味，涩涩的口感在舌尖纠缠，不见一丝茶香，不闻一丝雪水清甜。

“阿爹，就只能是磨刀石么？”

“还有什么办法。当年陛下送他出京，就是如此打算。如今，王爷不过是走上自己该走的路罢了。天子一言，无可撼动。”

萧雁提起茶壶，替阿爹斟上一盏茶，“阿爹，娘娘呢，娘娘是王爷生母，得陛下爱重多年，说上几句话，保住王爷一条命，做不到么。”

臬台大人诧异，盯着萧雁南看了好几眼，确认她不知真相之后，方才苦涩道：“有些事，亲生不亲生，可是不好说呢。”

少女手中茶壶瞬间坠落，“阿爹？这些闲话，难不成你也当真了？”

“毛躁，”臬台大人亲手捡起茶壶，擦拭茶台，“囡囡，这世上，空穴来不来风，全看上位者如何决策。亲生不亲生，全看娘娘如何说。”

娴妃娘娘，像是从来就没有将殿下放在心上，除开赐婚一事，也从未做过任何弥补。娘娘既然不满意她这个燕王妃，合该重新挑选侧妃，侍妾，可刚成亲那会子的训诫，就只是训诫，一点子没落到实处。

而今有了阿爹的提点，萧雁南顿时觉得处处不妥。

“阿爹，你是说，王爷不是娘娘的孩子？！”

“囡囡，这话不能乱说。娴妃娘娘从有孕到生产，都有记录在册，贸然如此说，小心被人听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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