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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第1页）

过了一会儿，伏地魔放开他，他的后脑“砰”地一声磕在金属上。小臂、腰腹和脊柱处的砸伤仍火烧火燎地痛着，但没了钻心咒的折磨像是久旱逢甘霖，一切都变得容易忍受起来。他想睁眼扭头去看德拉科，头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脖颈疼得近乎麻木，只得勉强从眼皮与眼睑中透出微光的缝隙观察四周。

一个看不见脸的食死徒脚步慌张地走进来，凑到伏地魔耳边低声汇报。那张苍白如骷髅的蛇脸风平浪静，只冲站在哈利身后的多洛霍夫挥了挥手。“今天先到这里，”他指了指德拉科，“安东尼，把这对有情人扔进地牢去。那个麻瓜带上来，伏地魔大人有事问他。”

暂时结束了。哈利松了口气，两个人粗暴地将他架起来，拖拖拉拉地走向楼梯。他听到跟在后方的脚步声，看不到德拉科的脸，绷紧的神经和久经折磨的身体终于到达极限，不得不放任自己的意识沉入浩瀚的大海。

德拉科猛地惊醒，意识缓慢回笼，眼前熟悉的漆黑和空气里漂浮的阴湿腥臭让他飞快地认清了此刻的处境：仍在诺特庄园狭窄的地牢之内。他感到自己的记忆缺了一块，模模糊糊的画面从伏地魔将他带进正厅、看到哈利后陷入深不见底的断崖，搜寻半晌仍然一无所获。

然而，他的心脏却痛得无以复加，耳边似乎远远传来死亡魂灵发出震耳欲聋的悲鸣，和相互隔阂的灵魂撞击的痛楚迥然不同，他知道这二者毫不相关。

我到底做了什么？

这一刻，他心中不好的预感升到顶峰；下一秒，他的余光瞥见蜷缩在地牢一角、一动不动的躯体。

神啊，拜托，不要是——

德拉科扑过去，膝盖在水泥地面磕破一片而浑然不知，双手颤抖地握住对方的双肩，犹豫着将他翻过来。他只觉眼前的场景像是放映厅里麻瓜电影的慢动作，每一个动作在光影交错的凌迟里无限拉长，度秒如年。

噩梦应验，哈利的面孔赫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了无生机的脸色一片灰白，嘴唇被干涸的血迹染的发黑，曾被汗液浸透的黑发垂下来，一边碎裂的眼镜歪歪斜斜地挂在鼻梁上。他软绵绵地躺在黑暗里，鲜血流过的长袍硬挺挺地支棱着，呼吸声微不可闻，只有那枚绿宝石耳钉仍然兀自闪着魔法的光。

梅林在上，斯莱特林在上，告诉我他还活着——

德拉科慌不择路地把手放在他的胸前，掌心下是一片死一样的阒静，逝去的生命似乎带着死亡的诅咒顺着相贴的肌肤流淌进德拉科的胸膛，让他的心脏同样停止跳动。他耳边传来一百盆曼德拉草的哭声，一千只康沃尔郡小精灵放声大叫，一万个世纪终焉、人类与地球尽数毁灭的钟声轰然响起，昭示着他贸然地逆转时空、自以为能拯救命运、却又一次让所爱之人支付代价的事实。

“来不及了。”格兰杰哭到嘶哑的嗓音从遥远的另一个时空幽幽传来。

因果循环，恶有恶报。

德拉科想要放声大哭，可干涩的双眼酝酿不出一丝热泪，嘶吼哽在喉咙里如碎石堵塞气流，令他的心脏正在随灵魂一同衰败，身体也随之窒息而死。他颓然跪倒在地，体内的魔力不受控制地四处乱窜，险些将他的血管和经络撑到爆炸。他放弃了思考，不再去想那些生前身后的麻烦事。什么空间转换器，什么魂器，什么巫师界，重蹈覆辙，毫无意义，他统统不再在乎。

他轻轻捧起哈利的头颅，弯下腰，闭上眼，与他额头相抵，一片冰冷。

他耳边响起来自天堂的幻觉。

“嗨，德拉科？”

什么？

“德拉科，清醒点，从我身上起来，该死的你重死了——”

我上天堂了吗？

“别说胡话，你离上天堂还早着呢；但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只能在天堂等你了！”

耳边的幻听消失，破风声响起，火辣辣的右脸传来真实的痛楚。德拉科呆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看到哈利近在咫尺的虚弱微笑，祖母绿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却仍然生机勃勃地燃烧着。

“这是幻觉吗？”他呆呆地问。

哈利艰难地举起拳头，佯装愤怒：“你左边也想来一下吗？”

德拉科望着他，双眼一眨不眨，仿佛对方的生命会随着他阖眸的瞬间流失殆尽。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膝盖骨传来的痛感，冰凉麻木的四肢逐渐回暖，连大脑中终日不断的不适都暂时偃旗息鼓。迟到的眼泪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落在胸前的衣襟。

哈利的神情变得温柔。他松开拳头，伸长手臂，掌心向上，接住滚烫的泪珠，注视着晶莹剔透的液体在掌心晕开，顺着掌纹从指间滑落。他抓住德拉科的手放在自己左侧胸前，感受到微微起伏的衣领之下缓慢而不容置疑的搏动。各式各样的情绪在这一刻涌上哈利的心头，他的眼泪也落在自己的手心中央。

“哭吧，亲爱的，”他对德拉科说，“我们都在艰难的挣扎里真实地活着。”

德拉科呜咽着吻住他的唇，扣在他脑后的手却一点都不轻柔。哈利把手插进他淡金色的短发里，不停地尝试安抚他的情绪，慢慢回应他的吻，任由他长驱直入，在温暖的口腔里索取真实地活着的证据。

“没事了，德拉科，”哈利在换气的间隙里一遍遍对他说，“我还活着，我就在这里，我不会离开你。”而后同他继续交换眼泪湿咸的味道。

他们静静地吻了一会儿，德拉科急促的呼吸终于缓和下来。他移开放在哈利脑后的手，颤抖地、不确定地放在他腰间。哈利看到他灰色的瞳孔盈盈闪动，眼眶通红，泪珠站在睫毛上摇摇欲坠，脸上仍然带着游移的不确定。他用自己完好的左臂用力将德拉科拉进怀抱，圈住他的脖颈，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平静地呼吸带着抚慰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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