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腐朽的霉烂气味混杂着浓得化不开的、甜腻的铁锈腥味,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然而,当杰森用他那岩石般巨大的肩膀,“哐当”一声顶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时,一股微弱却截然不同的气息,竟短暂地冲淡了那令人作呕的死亡阴霾。
篝火的余烬在简陋的壁炉里苟延残喘,发出暗红、微弱的光,将木屋内部染上一层暖橘与浓稠深黑交织、不断摇曳的诡异色调。
空气虽然依旧潮湿沉闷,带着湖水的腥气和泥土的土腥,但那股曾令人窒息的、如同尸体腐败般的霉烂恶臭和动物尸骸的刺鼻气味,竟奇异地淡去了许多!
地面仍是粗糙、布满缝隙的旧木板,但那些曾堆积如山、沾满黑褐色不明污垢、爬满蛆虫的动物皮毛和腐烂垃圾被清理一空!
角落里的蛛网尘封被打扫干净,墙壁上泼溅的、早已干涸发黑的深色污渍,似乎也被某种粗暴的方式(也许是刀刃或指甲)狠狠地刮擦过,露出了底下相对干净的、带着陈旧木纹的木质肌理。
最让顾青麻木的神经产生一丝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的,是屋子中央。
那块他曾像濒死动物般蜷缩过的、铺着肮脏油腻兽皮的角落,此刻被彻底清理了出来。
上面赫然铺着一张……相对干净的、深灰色的厚帆布?
虽然边角磨损、毛糙,颜色暗淡无光,还隐约带着机油或尘土的味道,但至少不再是直接接触那令人作呕的腐败物,提供了一个物理和心理上微弱的屏障。
帆布旁边,还放着一个打开的巨大户外背包——正是戴夫他们带来的那个!
背包敞开着大口,里面清晰地露出几包银光闪闪的真空压缩饼干、几袋深红色的真空牛肉干、几个印着标签的金属罐头,还有那个印着鲜红十字的急救包,里面的碘伏棉签、铝箔药片和洁白的绷带卷码放得异常整齐。
这些来自文明世界的、带着工业包装痕迹的物品,在壁炉余烬摇曳的火光下,散发着一种与这血腥死亡囚笼格格不入的、微弱却刺眼的人间气息。
杰森将顾青拖到那块铺着帆布的区域前,松开了如同刑具般的手。
顾青瞬间失去支撑,身体像断线的木偶般晃了晃,最终“噗”地一声,无力地跌坐在粗糙的帆布上。
帆布粗砺的质感隔着薄薄的裤子传来,带来一丝冰冷的、不近人情的触感,但比起之前直接接触的污秽粘腻,已是从地狱到泥泞的天壤之别。
他本能地蜷缩起来,双臂死死抱住膝盖,仿佛要将自己缩进一个不存在的安全壳里,将整张布满血污泪痕的脸深深埋进臂弯。
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每一次战栗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口和紧绷的神经。
喉咙里溢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破碎、断续,如同被遗弃在寒冬荒野里濒死的幼兽,充满了无边无际的恐惧、目睹至亲惨死的巨大冲击、被当作牲畜般拖拽的屈辱,以及眼前这诡异“改善”所带来的、足以令人疯狂的荒诞感——无数条冰冷的毒蛇,正在疯狂噬咬着他仅存的神智。
木屋内死寂一片,只有壁炉里木炭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如同垂死的叹息,以及顾青那压抑在臂弯里、断断续续的啜泣。
杰森如同一尊巨大的、沉默的、由杀戮浇铸而成的石像,矗立在几步之外。
他那深寒的曲棍球面具,那对空洞的眼孔,精准地对准了蜷缩的顾青,仿佛在进行一次冷酷无情的扫描评估。
那凝固的、毫无生气的视线,落在顾青沾满血污和泪水的、苍白如纸的脸颊上,落在他颈侧那道被马克的刀划出的、边缘微微红肿、已经不再渗血但依旧刺目狰狞的细长伤口上,落在他因恐惧和失温而不断剧烈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的单薄身体上。
【‘宠物’评估:脆弱人类(顾青)处于高度应激状态。
外部威胁(马克)已清除。
环境(巢穴)已进行初步“优化”(清理污秽,铺设隔离物)。
营养补充物(收集的物资)已到位。
维持“饲养物”基本生存状态。】
杰森庞大的身躯动了。
没有一丝脚步声,如同浓雾凝聚的幽灵,沉重而无声地移动到那个敞开的背包旁。
他那只巨大的、指节粗壮如同铁铸的手掌,上面沾满了干涸成黑褐色和新鲜猩红的血污,此刻却以一种与其杀戮时的暴力截然不同的、近乎笨拙的精确,探入背包。
动作异常缓慢,带着一种非人的、机械般的谨慎,仿佛在操作一件极其精密易损的仪器,而不是翻找野营物资。
他先是拿起了一包印着“高能压缩饼干”字样的银色反光包装袋。
沉重的、布满老茧的指腹捏着那薄薄的塑料包装,发出细微的“沙沙”摩擦声。
他似乎在“凝视”包装上的文字和图案,但那深寒的眼洞里没有任何解读人类信息的迹象,更像是一种冰冷的物体识别。
接着,他又拿起了一袋真空包装的、深褐色的牛肉干,同样用那毫无情感的目光“审视”了片刻。
最后,他的目光锁定了那个白色的、印着红十字的急救包。
他伸出两根沾着暗红污迹的手指,极其小心地捏住急救包拉链那小小的金属头,缓慢地、一齿一齿地拉开,金属摩擦发出轻微的“嘶啦”声。
里面整齐排列的药品、消毒棉片、纱布卷和绷带暴露出来。
杰森的视线(如果那能称为视线)在那些物品上短暂停留,最终锁定在一卷崭新、洁白得刺眼的医用绷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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