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0中文网>琉璃堕 > 第13章（第1页）
第13章（第1页）
“嘘！慎言！这地方也是能议论的？脑袋不要了？”
声音迅速低下去，再也听不真切。
但“小宫女”三个字，却像一根淬了冰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谢知白混沌的脑海！
几乎是同时，一段被高烧和极致痛苦掩埋的记忆碎片猛地挣脱束缚，尖锐地浮现——殿门轰然关闭前，阿瓷那声凄厉绝望、撕裂长空的哭喊：“殿下——！”
心脏骤然紧缩，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刚刚有了一丝暖意的四肢百骸！比寒狱的冰冷更加刺骨，直透灵魂深处。
他猛地试图坐起，这个剧烈的动作却立刻引爆了胸腔的旧伤和全身濒临散架的虚弱。
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和撕心裂肺的呛咳将他狠狠掼回枕上，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涌上浓重的铁锈味，让他几乎窒息。
单薄的寝衣下，清晰可见锁骨随着急促的喘息剧烈起伏，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断裂。
他粗重地喘息着，手指无力地攥紧了身下的锦褥，那细长却毫无血色的手指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关节凸起，却又脆弱得不停颤抖。
阿瓷……他的阿瓷……那个总是红着眼眶却强忍着不哭、小心翼翼为他掖好破旧被角、想尽办法为他偷来一点点温热食物的傻丫头……因为他……被内务府带走了！生死不明！
巨大的恐慌和自责如同带刺的毒藤般疯狂缠绕上他刚刚复苏的心神，几乎要将他再次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怎么能忘了？
他怎么能独自躺在这相对安全的静室里，几乎忘了那个因他而坠入险境的女孩？
剧烈的情绪波动耗尽了他积攒的微弱力气，也引来了外面的注意。
门被轻轻推开，沈太医快步走进，见他面色灰败、气息紊乱地瘫软在枕上，顿时面色一凝，立刻上前按住他冰冷的手腕：
“公子不可激动！你如今脉象刚有起色，气血两亏，心脉尤弱，万万经不起如此心绪动荡！”
谢知白却仿佛听不见，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太医脸上，干裂渗血的嘴唇翕动着，气息微弱却急切，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气：
“……宫女……阿瓷……内务府……她……怎么样了？”
说完便又是一阵急促破碎的喘息，苍白的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将墨色的发丝沾湿，贴在皮肤上，更显脆弱。
沈太医面露难色，眼神闪烁了一下，低声道：
“公子，老夫只负责诊治，其余事务……并不知晓。您如今最要紧的是安心静养，切勿多思劳神，否则前功尽弃啊！”
这话语里的回避和谨慎，让谢知白的心彻底沉入了冰窖。
冰冷的寒意再次从骨髓深处渗出来，甚至比刚才更加刺骨。
就在这时，门口的光线被一道挺拔冷峻的身影挡住。
萧寒声不知何时来了，依旧是一身风尘仆仆的玄甲，周身带着室外的寒气，冷冽的气息似乎瞬间压过了室内的药香。
他显然刚处理完公务，或是刚从宫中某处巡视而来。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榻上情绪激动、面无人色、仿佛随时会碎裂开来的谢知白，又看向一脸为难的沈太医。
“怎么回事？”
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冷硬，不带丝毫多余情感。
沈太医连忙躬身：“回统领，公子方才突然情绪激动，询问一名被内务府带走的宫女……”
萧寒声的视线转回谢知白脸上。
谢知白也正望着他，那双原本因虚弱而朦胧涣散的眸子里，此刻竟燃烧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微光，是深入骨髓的担忧，是灭顶的恐惧，更是一种抓住最后浮木般的、不顾一切的祈求。他再次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破碎，气若游丝：
“萧……统领……阿瓷……求……你……”
他从未如此求过人，尤其是求这样一个冰冷莫测、立场不明的男人。但为了阿瓷，他愿意碾碎所有残存的骄傲与尊严。
萧寒声沉默地看着他，看着这张苍白如雪、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脸上迸发出的强烈情感，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变化，深不见底的黑眸中读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与己无关的小事。他并没有立刻回答，也没有做出任何承诺。
静默在温暖的空气中蔓延，冰冷而压抑，压得谢知白几乎喘不过气，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在对方绝对的冰冷和沉默中急速摇曳，眼看就要彻底熄灭。
就在谢知白眼中的光快要彻底暗淡下去，连攥着锦褥的手指都渐渐松脱无力时，萧寒声才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剑眉的峰峦，对沈太医冷声道：“先用药，让他稳定下来。”
说完，他并未再看谢知白一眼，转身便走了出去，玄色披风在门口划出一道冷硬决绝的弧线，消失在门外。
没有回答，没有承诺。
但，他也没有直接拒绝。
谢知白彻底脱力，瘫软在枕上，胸腔因剧烈的情绪起伏而灼痛难忍，眼前阵阵发黑。沈太医急忙上前施针用药。
意识再次被拖入模糊之际，谢知白脑中只剩下那个女孩最后苍白惊恐的脸庞，和男人离去时那道捉摸不透、却带着一丝无形压力的冷硬背影。
阿瓷……你到底怎么样了？
这个悬念，如同另一重无形的、更为沉重的枷锁，沉沉地套在了他刚刚挣脱死亡枷锁、依旧脆弱不堪的心上。
寒夜微光
夜色如浓稠的墨汁，沉甸甸地泼洒在窗棂上，几乎要将这方寸静室压垮。
锦被之下，谢知白蜷缩如濒死的幼兽，每一次压抑的咳嗽都引发全身剧颤，嶙峋的脊骨在单薄寝衣下清晰可见地起伏，像一把即将散架的旧琴，每一次震动都狠狠撕扯着胸腔深处未愈的裂口，疼得他眼前金星乱迸，视野边缘发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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