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江经理终于把话题引向了正轨。
“徐总,关于贵公司想收购我们那几处仓库物业的事……”他话锋一转,面露难色,“不瞒您说,我们董事会那边,对这次的出售计划,还有些不同的意见。毕竟那几个仓库的位置,未来的升值潜力还是很大的嘛。”
他开始打太极,言语间暗示宏远的出价没有诚意,想坐地起价。
徐怀远按照计划,不疾不徐地抛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试图说服对方。但江经理油盐不进,始终用“董事会”这块挡箭牌来回拉扯。
谈判,渐渐陷入了僵局。
江经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他准备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试探了。
可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沈言安忽然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她站起身,将电脑转向江经理,屏幕上是一份清晰的数据分析图表。
“江经理,”她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像在念一份枯燥的报告,“根据公开的财报和市政规划信息,你们公司看好一个项目,来源于某个正在规划的物流枢纽。但最新的内部消息显示,该项目因为环保评估问题,已经被无限期搁置了。”
她顿了顿,伸出手指,在屏幕上另一处点了点。
“另外,你们公司账上最大的一笔应收账款,三个月后到期。据我所知,对方公司的实际控股人上周因为资金链断裂,已经连夜跑路去了东南亚。这笔钱,你们大概率是收不回来了。”
“一边是画出来的大饼吃不到,一边是即将到期的巨额坏账。如果我没算错,四十天后,新锐将面临成立以来最大的现金流危机。”
沈言安的语速不快,却让江经理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我们宏远的出价,不仅公道,而且可以先签合同,延后付款。”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而锐利,“你们急需新的中转仓库,来解决原有物流枢纽的运转,而我们也给出了足够的诚意。甚至可以说,是唯一能给出这种级别诚意的公司。”
“现在,您还觉得,需要再和董事会商量一下吗?”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江经理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僵住。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女助理,眼神里写满了惊涛骇浪。
这些信息,她是怎么知道的?
仓库实地勘察
许久,他才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哎呀!徐助真是年轻有为,佩服,佩服!”
“江经理,我们也是诚心合作。”徐怀远适时地打破了沉默。他转向江经理,语气诚恳地再加一码,“这样,如果合作达成,你们旧仓库的清空和搬运工作,我们宏远也可以一并代劳,所有费用我们来承担。也算是为贵公司,节约一点不必要的成本。”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它给了江经理一个完美的台阶下。既能解决公司迫在眉睫的危机,又能向上头交代自己“为公司争取到了最大利益”。
“既然贵公司这么有诚意,我再推脱,就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那下午的仓库实地勘察,我看就按原计划进行吧!”
……
简单午饭后,一行人抵达了位于远郊的废弃仓库。
说是废弃,可眼前的一切却与这个词毫不相干。高耸的围墙上拉着一圈圈崭新的电网,每隔五十米就有一个高清旋转摄像头,门口站着四个身材健壮、神情冷漠的保安。这哪里是仓库,分明就是一座戒备森严的堡垒。
江经理脸上的笑容已经恢复了七八分,只是那热情里,多了几分刻意的讨好。
“徐总,徐助,里面请。仓库面积大,为了安全起见,还请两位务必跟着我,在我们规划好的安全路线上参观。”
他特意加重了“安全路线”四个字,意有所指。
进入仓库区,江经理便开始滔滔不绝地吹嘘起来,从德国进口的顶级安保系统,到每个仓库能承受的荷载,再到防火防潮的特殊建材,试图用专业术语和优势介绍来重新夺回谈话的主导权。
徐怀远不急不躁地听着。
在走到一处空旷的场地时,他忽然停下脚步,话锋一转,“江经理,关于价格,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谈谈。”
“徐总,这个价格已经是我们能给出的最大诚意了!”江经理脸色一变,立刻接话,声音也拔高了八度。
两人瞬间进入了“激烈争论”的状态。从宏观经济形势到土地增值潜力,你一言我一语,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带上了肢体动作,成功吸引了周围所有保安的注意力。
没有人注意到,那个一直跟在后面的“徐助”,在两人争吵得最激烈时,默默和两人拉开了距离。
就在指尖与墙壁接触的瞬间,一枚比米粒还小的黑色金属物,被她以一个巧妙的角度,无声无息地按进了监控摄像头的支架死角。
一秒,两秒。
她如法炮制,像是在无意识地参观仓库,实际却在几个关键的监控盲区快速移动。每一次停顿,都精准地留下一个微型信号发射器。
“左前方那根承重柱,监控有三秒的扫描间隔。”
耳机里,黎妄低沉的声音冷静地传来。
沈言安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在那三秒的空隙里,完成了最后一次安装。
做完这一切,她又退回了角落,重新变回那个怯生生的小助理。
徐怀远和江经理的争吵也适时地告一段落,最终以徐怀远的“妥协”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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