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敬德浑浊的老眼在温兰舟身上打量了一圈,慢悠悠地摊开手:“温先生,话不能这么说。组织虽然撤回洲,但我们如果也跟着迁移,想必他们也是愿意接纳我们的……所以,以后我们依旧有机会合作的,不是吗?”
“既然如此,我们这些人需要尽快转移的人,更应该抱团取暖啊。”
黎仲明接过话头,语气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狼狈:“韩惜文那个女人不知所踪后,我们还没来得及找到下一个能牵制他的人,黎妄就动手了。”
“他开始清理家族,手段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我们名下的产业,那些原本只听我们调遣的人,一个个被他撬开。更要命的是……”黎仲明的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恐惧,“他不知从哪里,拿到了我们这些年转移资产的所有证据。”
直到那一刻,黎仲明和黎敬德才恍然大悟。
黎妄恐怕一直都在藏拙。他不是没有能力,也不是看不见他们的动作,他只是在等,等一个能将他们一击必杀的时刻。过去那些看似温和的退让,不过是看着一群跳梁小丑在自掘坟墓。
“我们不得不走。”黎仲明苦笑一声,“不过,我笃定你给自己留了不止一条后路,所以只能冒昧追到温宅来,寻求你的……庇护。”
温兰舟气得快要维持不住那副得体的表情。
此时的这群人,无异于一群恶心的水蛭,纯粹是拖后腿的存在!
最后的船票
温兰舟看着这几个不请自来的黎家人,心头一阵无名火起。
他精心策划的退路,可不是谁都能来避难的垃圾场!但眼下时间紧迫,也不好跟这群蠢货纠缠。
温兰舟强压下眼中的厌恶,嘴角扯出一个公式化的弧度。
“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拉各位一把,倒也不是不行。”他语调陡然转冷,“不过……”
一听有戏,邱月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立刻堆满谄媚的笑,黎服之也跟着松了一大口气。只有黎敬德和黎仲明,两个在商场里摸爬滚打一辈子的老狐狸,听出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
“兰舟侄儿有什么条件,但说无妨。”黎敬德试探性地开口。
“条件谈不上,只是……一张船票,总得有个价钱。”温兰舟目光幽幽地扫过黎家的每一个人。
“我知道黎二叔你们在洲那边,置办了不少产业。其中,有一家离岸信托基金做得尤其出色。里面存放的,恐怕是黎家几代人积攒下来的,最见不得光的一部分家底吧?”
黎仲明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这他最隐秘的底牌,是他准备东山再起的资本,连黎敬德都只知道个大概。温兰舟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大家都是聪明人,我就不绕弯子了。”温兰舟冷笑一声,接着道,“我要这份基金的全部控制权,以及你们在洲所有不动产的三成。”
“成交,我保你们全家平安落地。不成交,这扇门就在各位身后,请便。九处的人什么时候会摸过来,我可说不准。”
这已经不是狮子大开口了,这简直是趁火打劫,敲骨吸髓!
“你、你这是抢劫!”邱月尖叫起来,瞬间忘了刚才的卑微。
黎服之也急了:“温哥,咱们都是自己人,你不能这样啊!那可是我们家的……”
黎敬德的老脸肌肉抽搐了几下,握着拐杖的手青筋毕露。他死死盯着温兰舟,那眼神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几个血窟窿。
但他知道,温兰舟说的是事实。
没有温兰舟,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别说出境,恐怕连京郊都逃不出去。黎妄那小崽子布下的天罗地网,正等着他们一头撞进去。
黎仲明额上冷汗涔涔,嘴唇嗫嚅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是他后半辈子的指望,就这么交出去,比割他的肉还疼。
客厅里的空气凝固了。
月光透过窗户,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充满了挣扎与不甘。
角落里,一直被当成空气的沈清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看着黎家那几张精彩纷呈的脸,心中涌起的不是同情,而是一种扭曲的快意。
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原来也有这么狼狈不堪的一天。
半晌,黎敬德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松开紧握的拐杖,整个人颓然地塌下肩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好……我答应你。”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闭上眼睛,这句话仿佛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钱没了可以再赚,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温兰舟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走到黎敬德面前,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您果然是能成大事的人,识时务,有远见。放心,到了洲,我保证各位的生活水准,不会比在国内差。”
他说着,转身走向沙发上的温老太太,在她面前缓缓蹲下,脸上的暴戾与算计瞬间消失无踪,换上了一副孝子贤孙的温情面孔。
“奶奶,您都听到了。此地不宜久留,跟我一起走吧。去洲,那边气候好,我给您买个带花园的大房子,我们重新开始。”
温老太太始终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她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缓缓摇了摇头。
“我不走。”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我哪儿也不去。”
温兰舟的眉头拧了起来:“奶奶,您别闹脾气了,现在不是时候。黎妄和九处的人很快就会找来,留下来就是死路一条!”
“那就让他们来。”温老太太的目光平静得可怕,“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想去哪里,我拦不住你。温家造的孽,总要有人来还。你不还,我这个老婆子来还。我留下来,替你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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