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侧过脸,“别人不会看到。”
许南没回话,屋内一片沉默。李朝慢慢转过脸来看许南,视线交织缠绕,透出不同寻常的味道。
“既然受了伤下意识来到这,为什么避开我的眼睛?”许南话里带笑,眼睛弯弯。
李朝苍白的脸泛起肉眼可见的红,他胸膛起伏。
“你不会又要吐血了吧?”许南看他这样子就警惕,但说着话却突然觉得脑袋发晕,心里升起异样感,视线不自主地盯上他的唇。
对话没法继续,许南以最快速度离开。
李朝最终还是在许南的默许下,留在边村。
许南对外宣称,李朝是她的远方表哥,丧妻后被婆家扫地出门,家里嫌他别人不让他归家,无依无靠的男人只能来投奔她这个表妹。
心地善良的表妹许南当然只能收留。
至于许南为什么要说李朝丧妻,当然是因为李朝的年纪一看就不像是未出阁的男子。再加上那张苍白的脸和单薄的身子,说是被扫地出门的鳏夫很有说服力,活脱脱一个饱受摧残的男郎。
许南完全没有体谅病患的想法,李朝来的第二天便被她要求下床做饭,处理家中琐事,例如晒晒被子、打扫院子等等。
而她除了到点出房吃饭,其余时辰都躲在屋内,名为温书,实为睡觉、看话本。两人虽在同一屋檐下,但每日也只见几面,相处不到一个时辰。
她享受李朝做的饭菜,但又像是特意躲着他,减少两人的相处。
安稳日子又过了半个月,家中存粮所剩无几,许南不得不进城采买。卯时,天微亮,许南拿起家中背篓,就要去村头搭牛车进城。
走到院门口,转身把门合上,眼睛一抬被屋檐下的人影吓到。天还未大亮,李朝一身黑衣站在那,直直看着她,眼睛都不带动的,不免有些瘆人。
“一大早不睡,站那做甚,吓我一跳。”许南拍拍胸脯,语气抱怨。
李朝注视着她,声音似乎很轻,但又清晰传入许南耳中,“你要去哪?”
“去城中买些吃的,不然过几日我们俩在家就只能喝西北风。”许南把几缕发丝拨到脑后,“你可要我带些什么回来?看的、吃的,玩的都可。”
李朝视线定格在她脸上,摇摇头没说话。
许南挑眉,“你要和我一起进城逛逛吗?”
此话一出,她有些后悔,带上李朝这样大部分时间都听不懂人话的,谁知道会不会惹什么祸。
“算了,想你也不愿去,那我便走了,大约午后归家。”她随手把门拴上,赶紧挥手道别,抬腿往村口走。
“我要去。”李朝急切开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许南身后响起,很快来到院门口。李朝拉院门,发现打不开后立即抬眼去看许南。
许南背对着他,轻叹口气,才缓缓转身。门栓被移动,她轻轻一推,“走吧,再磨蹭牛车就要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村口,牛车上已经坐了好几个团子,许南扶着李朝上车,让他坐在最里头。她紧挨着他,将其他人隔开。
“许南,这就是你那表哥,这副模样怎么会被婆家赶走?”最边上的女人目光望向李朝,打量片刻后开口说道。
“有眼无珠吧。”许南随意回答,同时用背篓挡住两人紧挨的腿,动腿踢了李朝一脚。
李朝看向说话人的视线移向两人紧挨处,只一瞬就抬眼望向许南,眼里带着几分不解。
许南侧头靠近他耳朵,压低声音,“低着头,别乱看。”
气流冲击李朝的耳朵,他的手不自觉蜷缩,喉结滚动,垂眸轻轻点头。
许南看他这么听话很满意,嘴唇一勾转过头就发现车上几人都在看着她俩。她表情一顿,立即偷偷拉开与李朝的距离,神色自若看向两边的树木。
接下来一路都没人再开口说话,但许南总能感受到似有若无的目光在她和李朝身上打转。等她去寻这道目光又不知道是谁,整得她一路都不安生。
乡下人没那么讲究,大部分男子不止要在家操持家务,还得下地干活,图方便自然不会去戴什么帷帽。进了景城,这民风还算开放,街上许多未出阁的男子也未戴。偶尔有几位家教严的戴着帷帽,都会惹得李朝看上几眼。
许南扯了下他的袖口,“别一直盯着他们瞧,不然等会他们身旁的随从冲上来将我俩打一顿。”
“为何别人都没戴头上那个,就他们戴?”李朝收回目光,幽深的眼睛里充满求知欲。
“他们比较矜持。”
“可明明看他们的人比旁人多,若不戴反而无人去看。”李朝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
“额,那是你不懂‘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韵味,越看不清越想一探究竟。”许南老神在在地回答。
“我也要戴。”
“啊?”许南猛地转头,手指掏掏耳朵,“我没听错吧,你戴那玩意干嘛,这天热能闷你一脸汗。”
“而且我们乡下人不讲究,你偏要遭那罪做什么?”
李朝不说话了,眼睛也不随便看,板着脸呆呆站着。
“啧,还不高兴上了?”许南憋着笑,“你告诉我,你要戴帷帽做什么?”
听出许南话里的笑意,李朝眼睫扇动,但还是不看她,“这样别人看不见我的脸。”
许南一下就想到方才在马车上的事,觉得他是也察觉到似有若无的视线,便宽慰道:“不必因旁人的目光就去做些令自各不适的事,你眼下的模样便很好。”
“你这般白,得多晒晒,对身体好。平日还得多吃,你每日就吃那么点,我生怕你饿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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