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老主任说话慢吞吞的,我老公拧着眉,怀疑她这样的高龄,是否能准确的诊断?
他拉起着我的手说:“宝宝,咱们重新去挂个号吧?”
我皱着眉看他:“为什么要重新挂号?”
“不是,你看她……”
“她可是你妈妈指定的医生。”
雷伟韬瞬间熄了话语。我叹了口气道:“人家是专家。再说,你看这外面排队的病人,不少可是从外地赶来的。据说,就没有她看不好的疑难杂症,就我们这点事,她还不是手拿把捏。”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从外面赶来的?”
我有翻白眼的冲动,可惜我整个人都好像被人抽掉了脊梁骨,只是有气无力道:“你不会竖耳朵听啊。”
呃,他被我怼的一噎,拧开矿泉瓶,咕噜咕噜地喝了两大口,倒是也跟着听了起来。
坐在候诊室外的候诊人员,窃窃私语道:“我跟我老婆结婚五年多,都没能怀上孩子,去年也是听别人介绍的,不死心过来这里碰碰运气,谁知道,按贾主任开的药方,这才治疗了半年,就怀上了,你说神不神?”
“真的呀?”一位中年妇人羡慕道,“那真是‘神医’啊,那我家媳妇有救了。”
排在后位的一个秃顶男人伸着脖子接话道:“大姐,你就放心吧!我老婆也是结婚好几年都没有动静,现在,嘿嘿,就快要生了。”
“那你这是……?”
“嘿嘿,我这不是高兴嘛!又有点担心,所以专程赶过来,再咨询一下,生产前是不是还要注意些什么事情。”
“……”
雷伟韬听的认真,就连候诊屏上出现我的名字,他都没有发现,我拉了拉他的手臂起身,说:“到我们了。”
他陪着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老主任:“坐,说说吧,怎么回事?”
“贾主任您好,我跟我爱人……我们是酒后那什么,你说这孩子,能要吗?”
贾主任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道:“任何事情都不是百分之百的。但是,从优生的角度,我建议你们要郑重考虑一下。”
“……我们这不是心里没底,才来医院,想听听贾主任您专业的建议嘛。”我看看贾主任的脸,诚恳地说。
“你们啊,怎么说你们才好呢?这要孩子,最好前半年就停酒停烟。现在,孕期四周的胚胎,主要为细胞和组织分化期,一切还不好说。当然,照比例,一半一半,也不能确定,主要还是要看母亲的体质和组织分化期的结果。”
我老公一听急了,“就是说,有一半致畸?”
“是的。”贾主任唉了口气,“从优生的角度来说,我建议你们自己回去,跟家里的人,再商量,商量。”
相熟的贾主任都这么建议,他妈妈气得也是无话可说了。
从医院出来,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看着晴朗的天空,斗然觉得头顶上好像有无数不规则的怪东西向我倾覆而来。
因为生活,我要放弃我肚子里的这个只有几厘米的胚胎。这件事,在我和我老公,还有他妈妈的心里埋下了一个解不开的结。
我硬着头皮,跟夏蓝请假。
夏蓝端着我拍马屁的咖啡,好半响,都没有吱声。我知道,她很是不满意我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请假,“田秘书,一周的假太长,我没有权力批示,您还是直接去跟窦总请吧。”
夏蓝耍太极,把我扔到窦辰硕跟前,他看着我,说:“一个星期够吗?不够,我再多批你两天。”
我心一颤,连忙说:“够了,谢谢您。”
人流手术的那天,我老公和他妈妈陪我一起去医院,出小区的时候,遇到楼下任老婆子,她耸拉着个脸,缠上我的手,问我家婆,“韬韬妈,这是带两个小的去哪里啊?”
“能去哪里啊,这不是孩子们孝顺嘛,”我家婆脸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道,“硬是要拉着我,出来一起逛逛街,散散步喔。”
我的孩子啊
“唉,孩子们在身边就是好,不像我家莹莹在漂亮国,想回来一趟,都不容易,也不知道整天的在忙啥。”她轻轻地揉着我的手说。
我知道在这一刻,她是在借我的体温,想着她自己的孩子。可是,我的孩子就要……
我老公倏然一惊,忙松开扶着他妈妈的手臂,把我的手从任老婆子的手里解脱出来,道:“任姨,那就先这样啊,咱回见。”
“哎,回见,回见呢。”凭老婆子无奈地说。
因为要做手术,我空着肚子,在等候室外的椅子上排队,做人流的人真是特别的多,我看着心里就跟压着大铅块似的,一排排的女人都在等待着做手术,小的……瞅着也就十六七岁,大的有四十来岁的。
排到我的时候,我不知道是什么力气支撑着我走进那间手术室的,护士小姐姐很是着急,催促我快点躺下。
我躺在那张冷冰冰的床上,心跳随着麻药的推进,意识渐渐地陷入一片模糊,直到再无力气抬眼,而昏睡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我躺在另外一间病房里,这间病房,每张病床上都躺着一个眼睛紧闭、面无血色的女人。
我老公一脸紧张地看着我,“老婆,你怎么样?渴吗?要喝水吗?”
我费力地翻了个身,不想看到他惹人心烦的脸,眼定定地看着窗外,两滴无声的泪水从我的眼角,再次滚落出来,滴在枕头上。
“老婆……”
我痛苦地眨了眨眼睛说:“我没事,还要多久才可以回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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