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买的时候有多痛快,走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时钦两手各拎着重重两大兜,勒得四指充血发红,本就不稳当的身形晃得更厉害,走两步就得停一停歇口气,一瘸一拐慢慢挪出超市,费老鼻子劲才把东西搬上小电驴。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赵萍用的杂牌便宜货通通扔掉,塑料瓶则单独收进蛇皮袋,留给赵萍卖钱。
操,累死了……
时钦往硬邦邦的小床上一瘫,连喘口气的劲儿都快没了,脑子里还在漫不经心琢磨:闷葫芦太精了,还是个行动派,又难应付又难伺候,真捞笔大的得折寿。反正东西都给赵萍买了,要不明天就走吧,接下来走一步看一步呗……这几年不都一个人这么过来的么。
兜里手机突然响起来,吵得他烦。
他懒得接,听着嘈杂的来电铃声闭上眼跟着哼,刚哼完一段又响,他没了耐心,自由飞翔个屁!一骨碌坐起来,从疯狂振动的裤兜里掏出手机,一看是眼镜男的号,脸色顿时就垮了,嘴里小声嘟囔了句“烦不烦啊”。
死闷葫芦能不能让他歇会儿?
可接起电话,听见凌默说要送衣服,又提了句“迟总还给你准备了份礼物”,时钦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来,追问是什么。对方倒起卖关子,嘴严得很。
“我现在给你送过去,请说一下地址。”电话里凌默语气没波澜,公事公办,却偏要多问一句,“方便吗?”
时钦一时犯难,不巧电动车没电了,他也没力气再折腾一回。
“不方便吗?”凌默又问。
“啊,那多麻烦你?”时钦现在就怕节外生枝,别影响赵萍,再给自己找麻烦,他抢着往下说,“晚上七点在园区西门出口见吧,我车没电了,正在充。”
“好的。”
挂了电话,看着赵萍这间又简陋又杂乱的破屋子,时钦没心思好奇什么礼物了,满脑子琢磨下一站去哪儿。南方肯定不能去,左思右想,好像只能往更北的地方走。
可是北方好冷啊,他不禁打了个哆嗦,实在不想挨冻了。算了,先填饱肚子再说,一下午忙着买东西连午饭都没吃。
时钦原本以为,赵萍看到他买的许多东西会很高兴。
小饭馆没法刷卡,他从刘建国结的那几百工资里,奢侈点了份十几块钱的鱼香肉丝盖饭。吃完又去旁边小卖部,狠心买了包二十多块钱的玉溪,坐在路牙子上望着渐渐黑透的天,连着抽了两根烟,才算压下点烦乱,慢慢往回走。
等一进门,已经回来的赵萍就跟他急眼了。
她拉着他手,连比划带指的,眼睛盯着桌上那堆新添的生活用品,一个劲儿朝他摆手,又着急比划了好几下,指着墙角的旧盆,像是在问:那些旧的你扔哪儿了?
这女人也太固执了!时钦才压下去的烦乱又冒上来,他没理赵萍,转身从小屋里拿出那部新手机,递她面前,结果赵萍比刚才更激动,头快摇成拨浪鼓,死活不接,手还在不停比划。
“我特意买给你的啊!”时钦声音拔高,明知赵萍听不见,还是冲着她说,“别他妈这么固执行不行!”
赵萍拇指和食指捏成一小圆,右手食指直点那个圆。他看懂了,是在说钱。没干保安前,他偶尔陪赵萍去废品站卖垃圾,她跟人讨价还价时总做这个动作,为了一两块钱能磨半天,废品站老板总嫌她这个哑寡妇烦人,但出于同情又没拒绝,跟打发叫花子一样。
就像现在,他也嫌赵萍烦人。
这女人,真是活该命苦,活该穷一辈子。
时钦把新手机放桌上,拿出自己手机,极力压下心口那股无处发泄的烦闷,手指飞快打字给赵萍看:【我哥从国外打工回来了,我明天早上走,这些东西和新手机买给你的,谢谢你收留我】
他手指停顿,最后补了一句:【我以后不会再来北城了】
屋子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赵萍盯着屏幕看了好半天,眼神发愣,一会儿看看时钦,一会儿看看桌上那些东西,然后手在空中胡乱比划了几下,转身进了自己那屋。
时钦心里忽然间堵得慌。
流浪这么多年,他不是没遇到过好心人,可没人像赵萍这样烂好人,费劲蹬着那破三轮,把他拖回来,真心实意留他住,给口饭吃,让他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也短暂地给了他一个“家”。
他不能再跟这个女人有牵扯了。
时钦想去收拾东西,赵萍又出来拦他,一把拽住他胳膊,把两张皱巴巴的红票子塞进他手心里,急着指向厨房比划,嘴里“啊啊”发出怪声,是让他别走,等她做饭。
他看赵萍一脸着急的模样,又低头去看手心里那两张带着体温的钱,鼻子猛地一酸,原来是去拿钱给他。偏偏赵萍还把那台新手机拿起来,递回他手里,双手不停比划着,眼神很坚持。
最开始时,时钦很烦赵萍打手语,能用手机打字为什么老比划他看不懂的手语?可他心里清楚,赵萍眼神不好,手指也不利索,在屏幕上杵半天才能写出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有时候搞错笔画,会写出错别字。
他看明白了。赵萍跟他说:手机你自己留着用,我不要。
“操,你是不是脑子不好啊!”时钦别过脸,声音有点发紧,“我都吃过饭了,你别拽我,烦得要死!”嘴上不饶人,他却没甩开赵萍的手,等她松开,才闷头转进小屋,用行动应了留下来吃饭。
家里没荤菜,赵萍想去买点酱牛肉,路过小屋时往里瞅了眼,主屋照进去的一点亮光,正好照着那道背对门坐在小马扎上的瘦弱身影,跟着就看见同样瘦弱的胳膊抬了抬,往眼角蹭了几下。
跟哥哥团聚是好事儿,这孩子咋还哭了呢?她站在门口,有点纳闷,又有点心疼,到底没进去。
听到关门声,时钦才没出息地狠狠抹了把眼泪,可越抹越凶,眼眶鼻子红了个透。他咬着牙抬手,“啪”地用力给了自己一巴掌,掌心的疼痛和瞬间烧起来的脸颊让他清醒了,他心里臭骂自己:别他妈哭了,跟个窝囊废一样,你难过个屁!
人本来就是一个人,来的时候是,走的时候也是。
突兀响起的铃声像炸雷,歌声震耳,及时把他从情绪里拽出来。时钦深吸口气,指缝里湿乎乎的,赶紧蹭了蹭裤子吸干,掏出老年机又深吸了下才接通,一传出凌默的声音,他便想起晚上有约。
“你好,我已经到了。”
“哦,今晚先……”时钦刚开口,就觉出自己声音发哑,他忍住吸鼻子的冲动,刻意咳了两声,“今晚先算了,我有衣服穿,让你白跑一趟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挂了啊。”
园区这边,凌默听得很清楚,那是哭过才有的沙哑,车里静悄悄,显然不止他一人听出来。他转头,向后座的人请示:“迟总,需要直接过去找他吗?”
迟砚望着窗外的路牙子。上回有个小保安,就把车停在他眼皮底下,弯腰锁车时,肩胛骨凸起得很显眼,露着清瘦的骨感。
但此刻路灯下,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几片落叶被风卷起,又轻飘飘落下。
隔了一会儿,他才道:“你下车吧。”
凌默立刻会意,自己这是变成碍眼的灯泡了,迅速推开车门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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