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朝陆珏递上拜帖,陆珏甚是大方地将自己随侍的医属遣至祝宅,这才勉强保下祝好的性命。
望门贵族之家的医属到底与平头百姓之家有着霄壤之别。
至于陆珏所谓的准信……
乔眉听见身前人轻击木案之音,“乔娘子,后日,我须启行岐州,稍作休整行将上京。”
“来年开春,正逢大成立国百年,圣上与太后极其重视国诞之礼,除祭天地、祭开国圣主,乐府女官亦在筹议大典。我嘛,确乎不才,并不与旁的高门子弟一般望跻身朝野,而是打算在乐府谋一闲职,今朝国安民泰,四海晏然,我为国之大庆而舞乐何尝不是另一种报国的方式?”
“论说寻乐子,我自诩翘楚,欸,小爷我的这双眼只辨明珠,而你,正是我选中的珠翠,来年乔娘子若得以在国诞之礼为国之百岁拜寿,我入乐府,乔娘子即作乐官,何乐不为?”
百花楼丛集佳乐,名扬万里,这便是陆珏亲临淮城的目的,乐府于世家子弟而言,委实算不上什么官,不过是为宫中诸礼筹备舞乐,迎个喜气。如他这般高门子弟合该鄙夷不屑,家亲更不允他打这门主意,是以,陆珏只得凭自己筹谋。
乔眉不论处事不惊的脾性,还是一手艳压花楼诸妓的箜篌,无不教他折服,陆珏本愿以财帛自老鸨手中直接将乔眉收归麾下,岂知半路杀出个祝娘子的堂哥……
所谓乐官者,乃开国皇帝特为精擅吹弹歌舞之女所设之职,然将百年,世人对此职的看法仍是褒贬不一,说白了,区区一个以艺侍人的女流,怎配以“官”相称?要知道,大成未立之时,以色以艺侍人的女子,只堪贱籍。
百年前,武者以血肉筑国,文者以笔墨作剑,乐者亦以琴弦为戟,今朝太平年正是靠前人女子及儿郎所共济。
“陆公子。”乔眉的神情难掩其悲怆,“我的手,弹不了箜篌了。”
陆珏笑谈,“乐之众,惟箜篌可奏么?再说了,京师为何地?大成之国都,高世能人的云集之地,乔娘子的手伤未必不可治愈,难不成,乔娘子今生已决心不再与乐为伍了?”
乔眉言否,她喜欢歌舞器乐,自小就喜欢,绝非因百花楼乐魁一称而苦练,更不会因百花楼的遭际便舍弃此道。
“好,陆公子,我已决意上京。”乔眉拨弄牡丹瓣沿,“今夜我会同母亲好好谈谈,明日便起手拾掇行囊,后日与公子一道离行,只是,我仍有一事……”
陆珏心领神会,接道:“虽说我仗着门楣,处事偶有荒唐,乔娘子却莫轻看了我。哪怕你抗绝上京,祝娘子之处,我仍会请医属应诊,不日起行的,也没有那些个医属,他们会暂且留居此城,祝好……我早自友人口中识得此女,倒是个值得敬服之人。”
乔眉眼含热泪,向他微微作揖。
陆珏约了时辰至百花楼听玉沙弹曲,是以,他也懒得多言其它,只遣人将乔眉好生送回。
乔眉返身琼衣楼时,柳如棠正提着盏锃亮的风灯候在扉外,乔眉见了,步前唤声:“母亲。”
柳如棠面露忧忧,“乔乔去意已决?任母亲如何论道皆无用?”
乔眉倏然下跪,不论柳如棠怎么扶掖相劝她就是不起,“母亲,我想了很久,我想试一试,此意绝非为着祝娘子,而是为着我自己。”
柳如棠忆起祝好生事的那日清早,乍闻吵嚷的她下楼,正巧睹见祝好跌入花池,段湄洇后脚跃入,她方奔前几步,另有一位锦裳小娘子翻入花池,据闻是谢家女儿,当即池内乱成一锅粥。
这还没完,紧着是祝好的夫君跃入……
嚯,那场面好比热锅下饺……
之后四人如何上来的,又发生了何事,她却是一丁点儿也记不清了,回过神来,祝好早已被自家夫君抱走了,只池里的俩人莫名其妙地扭打在一处,势必将对方溺死的阵仗,柳如棠探问旁人细情,众娘子亦是懵然,古怪得很。
乔眉就地一拜,“女儿知道,母亲苦觅多年方将女儿寻回,女儿尚未尽孝,却要再次离开母亲,女儿不孝,亦知母亲放不下心,可是母亲。”她仰首,眼神坚定,“我想继续以歌舞器乐立身,不为博男人爱怜,只为奏出令成民欢愉之曲、亦想奏出我泱泱家国的磅礴之气,我想教世间人不再看低女乐,想教他们知道。‘乐’并非以色侍人。”
“乔乔。”柳如棠屈膝将女儿揽入怀中,“祝好身骨至此,各铺尚需母亲扛着,无法伴你上京,若陆珏对你有逾矩之处,母亲定将他的肉一刀刀剜了……”
这些年,她不在女儿身侧,无人为乔眉遮风挡雨,虽如此,她的女儿仍长成了世间最好的小娘子,她为人母,岂能阻女儿的夙心往志。
她再难忍泪,千言万语汇成一句,“乔乔,别忘了回家的路,记着常来探望母亲。”——
作者有话说:小段跳,小段跳完小谢跳,小谢跳,小谢跳完小宋跳
6k算是两章合一起了一口气把剧情过一下
下章应该是谈个恋爱
第48章言和
“小施啊,你可曾自祖上留下的画卷中,窥得仙君的容貌?”
施春生闲坐矮杌,将鱼线掷入荷塘,“不曾。”
谢上卿两手撑在草甸上,她仰天远眺长空的鸟雀飞禽,“昨日,我拜望了祝宅。”
“你应知,我的曾祖父,最是敬重此人,家中堆叠了不少仙君生前的亲笔和前人所绘的小像,或者自己苦习丹青的画作,昨日,我不只见到了祝娘子,还见到了她的夫君。”
谢上卿探眼施春生的表情,颇为鄙夷地问他:“你这般关切她,时时托人窥问她的消息,为她广询医方,却始终不至祝宅亲探,只因听闻她与夫君复婚的喜事?”
她有意拖长最末两字的尾音,施春生攥在钓竿上的五指骤缩。
竿上悬垂的鱼线轻颤,眼见银鱼行将上钩,一只女儿家的绣履却在水面一点,鱼儿闻波奔窜,施春生见她笑得张扬,“欸,言归正传,小施虽未见过仙君,合该见过祝娘子的夫君吧?你猜怎么着?”
“宋公子竟与仙君生得一般无二!换句话说……也就是,同你的伯曾祖父宋琅一模一样!”谢上卿眼见施春生紧皱着眉峰,好似溺在某一处的记忆里,她掬了一捧水洒向他,直至施春生回神,她才续道:“我的曾祖父不但见过仙君,甚至有幸得仙君之惠,你大抵不知,我的曾祖父是因仙君方有了为官的执念。”
“他老人家的平生之志,便是当个史官,奈何其读书
资质真是……”谢上卿咋舌,“不过呢,较之我爹爹可谓是文曲星再世。”
施春生侧目去看席地坐在塘畔晃着两脚的女子,他淡声道:“施某不才,曾幸阅家父的文章,诚然短乏气韵,论旨太过一板一眼,中举却不成问题,包括里边的那位,倒是块璞玉,只惜虽为新政,若不得大族荫蔽,精金良玉亦易蒙尘于吃肉不吐骨的京师庙堂。”
她听不大懂,百无聊赖地问:“哦,你在京都的表弟如何呢?”
施春生一时不语,他的表弟并非读书的料子,唯望他的双亲及早正视他的弊处,宽他觅得一己所长,不再令他徒徒苦溺难捱的书海之中。
谢上卿一拍前额,“小施!偏题了!”她忽然正色道:“你说,我的曾祖父早年尚能下地时,三天两头必行折哕斋为仙君焚香敬奉,更是年年盼我作玉女为仙君奉烛拂尘,曾祖父虔心至此,怎舍忘却仙君的容貌呢?”
“宋公子与仙君皆姓宋,可叹只知其名为‘琅’,不知其字,东街杂卖的一篇志怪里,言之死者若有未尽之愿,倘若生前功德圆满,或可撼动鬼差重回阳世。”
“莫不是他得道成仙,以凡躯回到故居了?”论及此处,谢上卿脑际一闪念,惊道:“宋携青不正是在祝好将绣球掷于仙君的玉像上才露面的吗?以及,若我不曾记岔,祝宅前生的松鹤居,当是仙君在世时的别邸!”
她已喋喋至这份上了,谁知身侧之人一如往常的平静,谢上卿气急败坏地自袖内摸出一卷翘角泛黄的画轴,她大劲甩到施春生怀里,“哝,旧朝名士平一水的画作,你睁大眼仔细瞧瞧,祝娘子的夫君,与你的伯曾祖父宋琅有几分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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