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臭着一张脸,扭头朝外头的那头毛驴走去。齐文哪敢真让他去伺候毛驴啊,匆匆放下手里的东西追了上去:
“等一下,那个,景大哥,我来帮你!”
凑到萧璟承身边,齐文压低声音快速说道:“殿下你别生江娘子的气,她这也是为了你着想,您的身份能瞒一个人是一个人。”
萧璟承阴阳怪气:“她对我有大恩,我怎么会怪她呢,我反而还要谢谢她才是。”
抢先萧璟承一步握住毛驴的缰绳,齐文干笑:“这头毛驴,交给我就是了,我以前也替我们家老爷刷过驴的,呵呵。”
毛驴被齐文牵了过去,但萧璟承并未转身回屋,而是走在齐文身后。
医馆后门处有一个马厩,之前也曾养过一头驴,那头驴是王大夫的得意坐骑,他去哪里都爱带着它,可自从它病死之后,马厩就空了下来,平日里就堆堆稻草和柴火。
马厩里都有现成的食槽和驴窝,齐文将柴火挪开之后,里头就宽敞了起来。
似乎是知道这马厩是为它准备的,毛驴叮叮当当地走了进去,环顾一圈,扯着嗓子嚎叫了一声,然后便在空地蹲坐下来。
齐文先是被驴叫声吓了一跳,而后取过许久不用的毛刷,蹲下来给毛驴刷背。
“说起来,老爷和这墨大夫都喜欢骑毛驴,难不成这是他们师门的传统?”
齐文只是无心之言,但萧璟承听了却是一愣,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师门的传统?
这个师门,好生奇怪。
实在过分!
民间有三教九流,九流之中又分上、中、下三类。
中九流和下九流中的构建了整个民间社会,因此其中的许多行业又各自滋生出诸多门派,如医生、相命、丹青、琴、棋、盗、窃等,门派多不胜数。
萧璟承身为太子,平日里也须得了解这些。
只是,一个喜欢骑着毛驴的医药门派,听上去,怎么觉得有些耳熟?但他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自己曾从哪里听说过。
萧璟承杵在那里不说话,脸色还臭得不行,齐文觉得气氛有些凝滞,便主动找话:“说起来,今日多亏了殿下,否则江娘子就要吃大亏了。”
“也不知那人到底是拿了谁的钱财,竟想出这样的损招来对付江娘子。我寻思着江娘子最近也没得罪人啊……”
萧璟承回过神,便想到自己在人群中捕捉到的那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不由轻哼一声。
今日这一局,用心确实险恶,也好在及时解决了,否则真让流言扩散开来,势必会对叶挽眠有所影响。
一想到自己帮她教训了一个登徒子,没能换来她温声细语的道谢也就罢了,还反被她狠狠咬了一口,又被无视得这样彻底,他就感觉浑身不舒服。
手指轻轻抚过虎口上那已经快要看不见的牙印,萧璟承想起今日外头流传的那些谣言,问道:
“他们都说,她是个寡妇?她的丈夫,这是已经死了?可她不是逃婚了么?”
齐文双目瞪圆:“殿下,你是当真不知,还是在装傻?”
萧璟承心上茫然,他不知道,他该知道什么?
齐文“刷”地站起来,有些气愤地说道:“江娘子当初就因为得罪了殿下,被家里人逼着嫁给了一个糟老头子做续弦,那人有虐待人的嗜好,江娘子为了保命就逃了婚,历尽千辛万苦跑到东篱镇躲起来隐姓埋名,这才对外说自己死了丈夫,是个寡妇。”
“而这一切,这都是拜殿下你所赐啊!”
萧璟承面色微微一变。
他知道叶挽眠因为春日宴上的事遭到了叶家的厌弃,被叶家扫地出门,却不知道叶家竟然是用那种手段将她送走的。
难怪她明明救了自己,却对他不冷不热,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看到萧璟承一脸错愕,一副当真不知情的模样,齐文越说越是气愤
“江娘子救下殿下,就是想借此机会和殿下把事情说清楚,好还自己一个清白。”
“江娘子,她真的是个心地善良又有情有义的好姑娘!”
“可殿下却一而再再而三欺负江娘子,殿下实在是太过分了!”
萧璟承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说道:“我没有欺负她。”
这还叫没有欺负,刚刚恢复记忆就把她脖子掐紫了,刚才还捂着她的嘴把她拖走呢。
齐文小声嘀咕。
他以为萧璟承听不见,但萧璟承听得一清二楚。
齐文知道萧璟承没了前段时间做“狗蛋”的记忆,如今说再多也是无用,他失落地叹息一声:“江娘子,其实对殿下很好的。”
“她明明因为殿下的缘故过得如此凄凉,却选择冒着危险救下殿下,这世上再没有像她那样的女子了。”
萧璟承目光落在齐文身上,他微微眯了眯眼睛:“你喜欢她?”
齐文压根没感觉到他目光里的杀气,他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像她那样聪明美丽还有情有义的姑娘,谁不喜欢啊?”
“咳咳,但是我有自知之明,以我现在的身份定是配不上她的。要是殿下念在我救了您的份上,给我一个官坐坐,我倒是可以考虑……”
“啪”的一声,萧璟承单手捏断了马厩旁边的一根手臂粗的柱子,朝齐文道:“你刚才在说什么,我没听清。”
一股凉意攀上齐文后背,他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没什么没什么,我说墨大夫这驴只吃萝卜,咱们家中没萝卜,我得出门买去。”
“对对对,我出门买萝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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