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只是屠了洛州黎氏满门,却没有屠尽洛州城内所有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年,认识黎氏族人的洛州百姓只是变老了,而不是死了。
再加上黎棹昔日名声那样响亮,黎氏对洛州百姓又做过那么多善事,会被人认出来也不稀奇。
看来,这就是这位黎中书的用意了。
他不想再隐藏自己黎氏族人的身份,不仅仅是为了带江眠和江芷晴认祖归宗而已,只怕还有别的用意。
不一会儿,马车便抵达了黎府。
元正道人将萧璟承搀扶下车,前方,黎棹手里握着一把镰刀,迈步上前,施力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江眠和江芷晴跟随在他身侧,当那扇门被推开的时候,一股经年腐朽的、难以言喻的味道扑面而来。
有霉味,有尘埃的味道,有杂草自然发出的草木之气,还有一丝淡淡的血气。
像是有感应那般,堆积的云层被风吹远,金乌毫无遮掩地展露在碧空。
丝丝缕缕阳光被远处的琉璃瓦片折射而来,穿过黎棹头顶的发丝、消瘦的肩膀,投射在大门后面那面影壁之上。
而影壁上的锦鲤吸水浮雕,似乎又活了起来。
喜极而泣
深呼吸一口气,黎棹领着身后的妻女,终于完全地踏进了这个记忆中最熟悉的地方。
近二十年无人在宅子里走动,昔日鼎盛繁华的黎氏宅邸,已彻底地荒废,影壁之后是疯长的杂草,完全遮盖了视线,让人看不出步道的模样。
而不远处的树木,长得比二十年前更茂密了许多,遮住了大半个天空。不过,又因为此时阳光正好,整个宅子却没有任何阴森之感,只剩下荒芜和凄凉。
握紧手中镰刀和锄头,黎棹上前便开始劈砍起来。
江眠和江芷晴见状,也分别上前帮忙。
元正道人搀扶着萧璟承,将他放置在抄手游廊的美人靠上,而后也拎起锄头,加入江眠和黎棹等人之中。
忽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大黄高兴坏了,在江眠和黎棹等人之间来回穿梭,不时钻入茂密的灌木丛中,替他们打探消息。
看着江眠还有其他人忙碌的背影,萧璟承轻轻笑了笑。
耳朵轻轻动了动,他视线不易察觉移动,朝大门外面投射而去。
那些人在门外停下了,但并未再继续上前,只是躲在远处远远张望着,他耳力极佳,将几人说话的声音给听得一清二楚。
“哎哟,他们果然进了黎府去,似乎正在清理黎府的杂草。”
“天呢,黎大郎君竟当真活着,还带回来两个女子,看上去像是他的妻儿。”
“菩萨保佑啊,如此看来,黎氏也是后继有人了。”
说着,外头几人竟是呜呜哭出声来。
“快,快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叫他们过来帮忙。如今是盛帝的天下,不用再担心会有人对黎大郎君不利了,昔日黎氏对咱们多有恩惠,让咱们人人都能得以习字,如今黎大郎君归家,咱们怎么能让他一人打扫黎府呢!”
而后,这些人便匆匆离去,应是去将黎府来人的消息传播出去。
看向黎棹,萧璟承若有所思。
黎叔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黎府很大,光靠黎棹和江眠等人清理杂草,确实十分费劲。不过半个时辰,他们也才将影壁之后的庭院清理干净,而江眠的手臂就已经很是酸痛、气喘不止了,再看身侧的黎棹和江芷晴,两人额头上也满是汗水。
“爹爹,娘亲,咱们喝口水休息一会儿吧。”江眠说道。
黎棹和江芷晴点点头,江眠快步回到萧璟承身边,从他手中接过水囊,朝他笑了一下,而后跑到黎棹和江芷晴跟前,让他二人补充水分。
不远处的垂花门半开着门,门后仍是遮天蔽日的杂草。但在江眠的梦境中,她记得,这扇垂花门之后不远处就是黎府的前厅,昔日黎棹又或是黎府的其他先祖,就在那里会见宾客。
前厅左右各有两扇月洞门,分别通往的是东院和西院,两院皆有四进,那是黎氏二房三房等人居住的地方,长房则是住在前厅后方的中院。
再之后,还有一个十分宽阔的后花园,后花园内的景致堪比江南,也是梦境中她和其他姐妹们最常去的地方。
其实江眠方才除草的时候,心底隐隐感到有些惧怕,担心自己一锄头下去,拨开的杂草后面会显出一具尸骨,不过将杂草处理干净之后,这方小天地倒是干干净净,一具尸骨都没有。
只是土壤和地面的颜色有些深,想来是被人血给浸染过。
片刻后,黎棹和江芷晴歇息好了,两人又打算继续干活了。
黎棹说道:“时间有限,今日咱们就先将前厅和祠堂整理出来,改日再来……”
他正安排着,大门外却传来了动静。
“请问,里头有人吗?”
萧璟承早知外头来了人,而且来了不少,但他并没有向任何人暴露自己耳力卓绝的秘密。
倒是大黄在听到动静之后,呲溜蹿到门边,朝着门外“汪汪”大叫,一副护主的模样。
江眠心里也是一惊,她看了黎棹和江芷晴一眼,快步向前走去,绕过影壁,透过黎府那破旧的大门朝外看去,顿时便吃惊地睁大了眼。
门外来了许多人,看衣着都是这洛州城内的百姓,其中有男有女,还有人带着孩童,众人手中还分别提着一些镰刀锄头之类的工具。
“你们这是……”
“请问、请问屋中可是,黎大郎君?”站在最前头的一个约有五十多岁的老者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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