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要冷声拒绝。
但苏瑾舟已经推着轮椅平稳地滑出了电梯厢,并且极其小心地控制着方向和速度,避开地面的积水处,稳得让魏劭珩几乎感觉不到颠簸。那把黑色的雨伞,被他精准地倾斜,完全遮住了魏劭珩的上方,而他自己大半个肩膀却暴露在雨丝中。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魏劭珩绷着脸,沉默地接受了这一切。
短短十几米的路程,因为雨声和沉默,显得有些漫长。
终于到了车旁。司机早已看到,立刻撑伞下车,打开了后座车门。
苏瑾舟将轮椅稳稳地停在车门口最佳位置,然后松开手,退开一步,将空间让给司机。
司机熟练地协助魏劭珩从轮椅转移到车内。整个过程,苏瑾舟都站在一旁,安静地举着伞,确保魏劭珩不会被雨淋到。
魏劭珩坐进车里,关上车门。隔着贴了膜的车窗,他看向外面的苏瑾舟。
年轻人站在雨里,肩头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一片,深色的西装颜色变得更深。但他站得依旧笔直,见魏劭珩看过来,便微微颔首,然后对司机点头示意了一下。
车辆缓缓驶离。
苏瑾舟站在原地,看着车子尾灯消失在车库出口的光亮处,这才转身,重新走向电梯口。他的步伐不疾不徐。
车内,魏劭珩透过侧窗,看着后视镜里那个撑着黑伞、在雨幕中逐渐变小的身影,直到拐弯再也看不见。
他收回目光,看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被雨水模糊的城市夜景,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无意识地轻轻捻了一下手指。
雨点噼里啪啦地敲打着车窗,车厢内一片寂静。
人事总监的疑问
周一早晨,晟珩集团内部的空气比往常更通透一些。周末的雨水洗刷了连日的沉闷,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洒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
苏瑾舟同过去一周的每一个早晨一样,提前十分钟抵达办公室。他先是熟练地为魏劭珩准备好温度和浓度都精准的咖啡,然后开始梳理今天的工作重点。办公桌上,周末前他处理好的文件已经按照紧急和重要程度整齐排列。
魏劭珩准时抵达,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
然而,这种平静在上午十点左右被打破。
内线电话响起,显示的是人力资源部的分机号。苏瑾舟接起电话:“您好,总裁办公室,苏瑾舟。”
电话那头传来人事总监略显殷勤的声音:“苏助理,早上好啊。没打扰你工作吧?”
“您好总监,请问有什么事?”苏瑾舟声音温和,直奔主题。
“哦,没什么大事,”总监的语气带着试探,“就是想问问,你这周工作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魏总他……呃,对你还满意吧?”
苏瑾舟目光依旧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日程表,语气没有任何波澜:“谢谢总监关心,工作还在努力适应中。魏总要求很高,我很受益。”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既没有抱怨,也没有刻意讨好,更没有丝毫透露老板的隐私或评价。
总监在电话那头干笑了两声:“适应就好,适应就好。魏总呢,是严格了点,但他绝对是位好老板,能力超群!就是……有时候可能脾气急了些,说话直接了些。上周五下午,我听说审计部老李被……咳,你要是遇到类似情况,千万别往心里去,魏总就是对事不对人。”
他终于绕到了真正想打听的话题上。总裁办的任何风吹草动,尤其是关于那位阎王老板的情绪波动,都是各部门总监们高度关注的信息。一位新助理能否在魏总手下存活,更是众人好奇的焦点。
苏瑾舟闻言,嘴角弯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他自然听出了总监的言外之意,是想打听周五那场风暴的细节,以及他这位新人的处境。
“总监您言重了。”苏瑾舟的声音依旧平稳温和,听不出任何情绪,“魏总确实非常专业,对工作的要求极高,这恰恰是晟珩能保持领先的原因。作为助理,我的职责就是尽力达到魏总的要求,确保工作效率。至于其他的,我并没有太多关注。”
他巧妙完全回避了负面评价,同时再次强调了自己的工作本位态度,轻轻将对方试探的触角推了回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没料到这个年轻人如此沉得住气,口风之紧。总监只好打了个哈哈:“啊,对对对,苏助理你说得对!专业,专业最重要!那你忙,我就不打扰了。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人力资源部。”
“好的,谢谢总监。再见。”苏瑾舟礼貌地挂断了电话。
放下听筒,他继续处理邮件,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刚才只是一通最普通的业务咨询电话。
不远处另一个工位上的助理,悄悄对他投来一个佩服的眼神。总监的电话他们偶尔也会接到,那种旁敲侧击的打听并不好应付,像苏瑾舟这样处理得如此圆融又不失分寸的,实在少见。
几分钟后,陈烁拿着文件经过,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人事部电话?”
“嗯,总监关心了一下工作适应情况。”苏瑾舟轻描淡写地回答。
陈烁点点头,没再多问。他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苏瑾舟过去一周的表现,尤其是周五那天应对魏总失控局面和雨夜护送的事,虽然没有大肆宣扬,但不可能完全瞒过他。人事总监那边听到些风声前来试探,再正常不过。
这个苏瑾舟,不仅能力过硬,情商和处事也远比同龄人老练。陈烁心里对这位新同事的评价,又悄然提升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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