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骇然、恶心、巨大悲恸,冲击着江临月。
她看着攥紧她衣角的手,那细微的颤抖泄露了他并非真的毫无恐惧,他只是……习惯了,或者说,认命了,用最极端、最扭曲的方式来寻求一线生机——依附于一个暂时看起来不会立刻吃掉他的人。
他太小了。
跟着她,要么一起找到生路,要么……成为她最后的“口粮”。
对他而言,这似乎是一道简单的选择题,比独自面对荒野和那些更可怕的“人”要稍微好一点的选择。
江临月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沙土味的空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
再次睁开眼时,她的目光落在了孩子紧紧攥着她衣角的手上,那细瘦的手腕,仿佛一折就会断。
她伸出自己同样粗糙肮脏的手,没有去掰开他的手,而是覆盖在了那只冰冷的小手上。
她的手也很冷。
“……胡说什么!”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强压下去的哽咽和严厉,“粮食?你才几两肉?够谁吃?”
她顿了顿,感受着掌心下那只小手的细微颤抖:
“跟着我可以……但记住了,我们是找能下肚的东西,不是彼此当成东西!活下去,不是这样活的!”
孩子仰着脸,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她,在努力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那双早熟和麻木的眼睛里,泛起了名为困惑的涟漪。
他攥着她衣角的手,却没有松开半分。
江临月没有再试图让他离开。
她移开目光,望向这片无边无际的、绝望的荒原。
负担吗?也许是。
但此刻,这只手,和手腕上那圈小蛇,成了连接着她与这个世界、防止她彻底滑入虚无和疯狂的锚点。
她艰难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走吧。”她哑声说,再次迈开了脚步,“……找点真正能吃的。”
孩子默不作声,只紧紧跟在她身后,依旧攥着她的衣角,像一个沉默的、固执的影子。
一人,一蛇,身后多了一个沉默的孩子,再次踏入了这片吞噬生命的荒原。
战乱饿殍版生存手册(7)
荒原的风毫无遮挡,卷着沙尘和枯草,吹得人睁不开眼。
四野茫茫,除了灰黄的土地、零星的顽强的枯草和远处起伏的光秃土丘,再也看不到别的景物。
天空依旧是压抑的铅灰色,看不到太阳,也辨不清确切的方向。
江临月停下脚步,茫然四顾。
每一个方向看起来都一模一样,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她不知道往哪里走,哪里才有一线生机。
这种迷失在绝境中的感觉,比面对刀剑更让人窒息。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小手紧紧攥着她衣角的小男孩,忽然轻轻扯了一下。
江临月低头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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