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人群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后踉跄退去,耳边全是尖叫和喊杀声,眼前是晃动的人影和刀光,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她拼命想稳住身形,想寻找江赤杨,但根本无能为力,就像暴风雨中的一片树叶,被混乱的洪流一直推挤到了队伍的末尾,才勉强抱住一辆车的车轮停了下来,大口喘着气,脸色惨白。
战斗持续的时间似乎并不长,但在她感觉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在商队护卫的拼死抵抗下,土匪们见占不到太大便宜,扔下几具同伴的尸体和一些受伤的马匹,呼哨着又退回了山林,如同来时一样突然。
劫后余生的寂静笼罩下来,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人们的哭泣声。
商队开始清理战场,救治伤员,清点损失。队伍中间的空地上,摆放着几具刚刚阵亡的护卫和不幸遇难平民的尸体,用破布草草盖着,场面凄凉。
江临月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她猛地站直身体,目光焦急地在混乱的人群中到处张望,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赤杨?江赤杨!”她声音发颤地喊着,挤开人群,不顾一切地向前寻找。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他刚才在哪里?有没有受伤?会不会……
她不敢想下去,只是疯了一样地寻找。
就在她因为找不到而几乎要绝望,准备冲向那几具尸体辨认时——
还没等她完全转过头,一只有力的、带着微微颤抖的胳膊猛地从后面伸过来,紧紧地、几乎是凶狠地抱住了她!
力道之大,勒得她骨头都有些发疼。
她惊愕地回头,对上了一双泛着红血丝、充满了后怕和惊恐的黑眼睛——是江赤杨!
他的衣服被扯破了,脸上沾着不知是谁的血点和尘土,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刚刚经历了一番激烈的寻找甚至搏斗。
“我……我一直在队伍中间找你……”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被人群冲散了……我……我才找到你……”
原来,在混乱发生时,江赤杨的第一反应也是寻找江临月。
但他被人流冲向了相反的方向,一直在战斗最激烈、人群最密集的队伍中间段疯狂地寻找她,心急如焚,甚至不顾危险地扒开人群,躲开刀剑。
直到战斗结束,他才终于从前面一路找到了队尾,看到了那个同样在焦急寻找他的、失魂落魄的身影。
恐惧和后怕淹没了他,让他几乎是本能地冲上来,死死抱住了她,仿佛一松手她就会再次消失不见。
江临月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和手臂传来的、几乎要将她揉碎的力度,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腿一软,差点瘫倒,全靠他的支撑才站稳。
“没事了……没事了……”她反手也紧紧抱住他,声音同样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重复着不知道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的话,“我们都没事……”
混乱渐渐平息,但山谷中的血腥气却久久不散。两人在满地狼藉中紧紧相拥,仿佛彼此是世界上唯一的浮木。
战乱饿殍版生存手册(25)
经历了山匪袭击的惊魂一刻,商队再次上路时,气氛变得更加沉重和沉默。
之前的恐慌还带着几分对未知的揣测,而现在,血淋淋的死亡和近距离的厮杀,让每个人都真切地感受到了乱世的残酷和自身的渺小。
没人再有心情交谈,连孩子的哭闹声都少了许多,队伍里只剩下车轮滚动、骡马喷鼻和人们压抑的呼吸声。
到了饭点,江赤杨默默起身,去领取了两人那份依旧是稀粥和硬饼的食物。
他走回来,将碗递给江临月。
江临月抬起眼,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那里还残留着一点点未完全擦净的血渍和疲惫。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接过了碗,低下头,一口一口,机械地吃下了那碗几乎尝不出味道的稀粥和能硌疼牙床的饼子。
生存的本能压倒了所有情绪,再难以下咽,也必须吃下去,保持体力。
又行了两日,商队途经一个不大的村庄。
领队竟然下令停下来休息半天,允许大家去村里补充一点淡水,也让疲惫的牲口喘口气。
然而,一进入村庄,一种异样的感觉就扑面而来。
村子里并没有往常看到的热闹和烟火气,反而是一片混乱和萧条。
许多村民不是在田间劳作,而是在慌慌张张地收拾行李,将家当搬上独轮车或者肩挑手提,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恐惧,一副准备举家搬迁的模样。
商队里有人好奇,上前打听。这一问,才得到了一个如同晴天霹雳的消息——
原来,这些村民也要逃难去了!
而他们逃难的原因,正是商队一路疾行、拼命想要逃离的那个噩梦般的消息:
“你们还不知道吗?”一个正在捆扎行李的老农满脸愁苦地对打听的商队伙计说,“败了!彻底败了!”
“朝廷派去北边的那几十万大军……在苍云岭中了狄人的埋伏,全军覆没了啊!刘老将军也战死了!”
“狄人的骑兵已经冲破了防线,正往南边杀过来呢!听说所过之处,鸡犬不留!我们这里离官道不远,很快就轮到我们了!不跑?不跑等着被狄人的马刀砍头吗?”
这消息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击中了所有听到它的商队成员。
他们错过了这个消息。
或者说,他们一路狂奔,就是为了抢在这个消息彻底蔓延开来、导致沿途彻底大乱之前,尽可能地向南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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