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向几位村干部点头致意,在李婶旁边的条凳上坐下。
不多时,苏晚晴也进来了。
她显然精心打扮过,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碎花列宁装,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和不解。
看到陆卿瑶和李婶,她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和慌张,随即换上了柔弱无辜的表情。
“王队长,赵支书,刘主任,”
苏晚晴的声音刻意放柔,“不知找我有什么事?我这一来就给队里添麻烦,真是过意不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的目光瞟向陆卿瑶,隐含控诉。
“苏知青,”
王大壮语气沉稳,开门见山,
“把你和陆知青同时叫来,是因为今天村里出现了关于你们二人出身和下乡原因的流言。这事儿影响不小,作为大队干部,我们有责任把事实搞清楚,不能不明不白。你先说说,你和陆卿瑶同志是什么关系?你为何选择来我们柳树坳插队?”
苏晚晴早有准备,立刻眼圈一红:
“队长,卿瑶姐她……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啊!我知道……知道她心里可能怪我,怪我母亲……可父辈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啊!”
“”我来柳树坳,是响应国家号召,支援农村建设!而且……我也担心卿瑶姐的身体,她从小身体就不好,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实在不放心,所以一有机会就申请调到她这儿来,想着姐妹俩能互相有个照应……”
她说得情真意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哦?”
妇女主任刘春花不动声色地开口,
“互相照应?可我听说,今天这关于陆知青是资本家大小姐的流言,好像是你到了之后才在村里传开的?”
“而且听知青点的同志说,你好像根本就不知道陆卿瑶在柳树坳,问了他们才确定的下来的,”
这时,李婶子插了一句话,
“她故意装着不知道,陆知青就是被她报名下乡的,她会不知道在哪里。”
苏晚晴脸色一僵,随即辩解道:
“刘主任,冤枉啊!我只是跟几位婶子闲聊,提到我家在城里的情况,可能是我没表达清楚,她们误会了?卿瑶姐家的情况……她家以前确实……确实比较富裕,可具体……”
她故意说得模棱两可,暗示陆家就是有“问题”。
“至于我给她报名下乡,完全是造谣啊,我怎么会这么做。”
“富裕?”
陆卿瑶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股沉静的力量。
她将手中的油布包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在众人面前摊开。
里面是一本有些年头的证书,封面和纸张都已发黄,但上面用遒劲有力的毛笔字写着“爱国红色资本家证书”。
下面是陆卿瑶外公的名字,落款处盖着显赫的市级部门大印,日期清晰可见——是建国初期。
陆卿瑶双手捧起证书,声音微颤却坚定,“王队长,各位领导。我家祖辈经商,这是事实。但我外公在民族存亡之际,全力资助过革命事业。”
“建国后,更是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将名下四间工厂、一处百货公司全部无偿捐献给国家!这本由党和政府颁发的证书,就是我家对国家所做贡献的证明!我母亲,作为外公唯一的女儿,也是这一精神的继承者。”
她抬起眼,目光锐利地射向苏晚晴:“至于苏晚晴所说的‘富裕’,那也是国家给我们的补贴,”
她是我生父在与我母亲婚姻存续期间,背叛家庭,与她母亲婚外私通生下的女儿!她苏晚晴姓苏,随我问爸的姓,她的生活和所有,都和我外公、我母亲奋斗出来的家业无关!她更没有任何资格,站在什么立场来质疑我陆家的政治成分!”
陆卿瑶的一席话,如同重锤砸下。
尤其是那本在阳光下泛着旧时光泽的证书,像一块压舱石,瞬间压下了所有可能的质疑。
在座的村干部和王建国,对那个火红的年代再熟悉不过,“爱国红色资本家”意味着什么,他们心里有分量。
“卿瑶姐!你怎么能这么污蔑我妈妈!”
苏晚晴尖声叫道,脸涨得通红,精心维持的伪装几乎撕裂。
她没想到陆卿瑶会把私生女这件事当众撕开,更没想到那张证书的威力如此之大。
“污蔑?”
老支书赵大爷慢悠悠地磕了磕旱烟袋,浑浊的眼睛里透着世事洞明的光,
“小苏知青啊,这白纸黑字大红章子摆在这儿,还能有假?至于你家的事儿……你爸爸(指苏父)和你妈妈是不是搞破鞋生了你,”
他用村里最直白也最难听的词,“
这事陆知青清楚,你心里更清楚!这跟陆家老辈儿的功劳,那得分开看!不能一锅炖啊!”
妇女主任刘春花更是毫不客气,她最恨破坏家庭的小三:
“苏知青,做人要有良心!你妈做的事情本就不光彩,你还想把这盆脏水泼到你姐姐头上?利用大家对资本家的不理解来打击你姐姐?你这种心思,比地主婆还坏!我们柳树坳,不需要你这种‘互相照应’!”
王大壮看着桌上那本沉甸甸的证书,又看了看强忍泪水的陆卿瑶和恼羞成怒的苏晚晴,心中已有了决断。
他站起身,声音沉稳而有力:
“事实已经很清楚了!陆卿瑶同志,她以及她生母所属的家族,是受到国家肯定和表彰的爱国人士!她的政治成分没有任何问题!她身体不好,在村里得到了合理的照顾,完全符合政策精神!她之前默默承受不公,从未向组织提过无理要求,这是觉悟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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