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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第1页）

“都给我站住！谁也不许动！”鸳鸯怒极，指挥带来的婆子，“把灯都点亮了！把桌上这些东西，连同赌资，一并收了！所有人，都给我捆了！一个也不许走脱！”

众婆子丫鬟见鸳鸯动了真怒，哪敢反抗？只得哭丧着脸，跪地求饶。鸳鸯铁青着脸，命人将一干人犯并赌具赃银悉数拿下，连夜押回贾母院中。

贾母早已穿戴整齐，端坐在正厅上房，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王夫人、王熙凤、李纨、探春、怜春等闻讯也皆惊起，匆匆赶来，见状皆吓得不敢出声。

鸳鸯上前，将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回了，并将收来的赌具、银钱呈上。

贾母看着那散落的骰子、骨牌和一堆铜钱碎银，再看着底下跪了一地、瑟瑟发抖的奴才，只气得浑身乱颤，猛地一拍炕桌，厉声喝道：“反了！反了！真是反了！我还没死呢！就敢在园子里公然设局聚赌！吃喝嫖赌，竟是占全了！这等无法无天的奴才，还留着做什么！来人！把这些为首的，给我拖出去，重重地打四十板子！革去三月月钱，撵去庄子上做苦役！其余从犯，各打二十板子，革一月月钱！我看日后谁还敢再犯！”

命令一下，如雷霆震怒。顿时有健妇上来，将林之孝家的、柳家的、秦显家的等几个为首婆子拖到院中，按倒在地，扒下裤子，抡起板子便打！一时间，哭喊求饶声、板子着肉声响彻院落，听得人胆战心惊。

王夫人、邢夫人等皆低头不语，心中亦是骇然。探春又气又愧，上前跪倒：“老太太息怒！都是孙女管家不力，疏于督察，才致此祸！请老太太责罚！”

贾母余怒未息，指着探春道：“你起来！这事原不怪你！你才管了几天家？又要操心南下的事！都是凤丫头病着，这些黑心种子就欺上瞒下，无法无天起来！”她又看向王夫人、邢夫人，“还有你们！平日里也该多留心些！竟由得他们闹到这步田地！今日若不是我亲自撞破，还不知要瞒到几时！这还了得！”

王夫人、邢夫人忙起身领罪。

贾母发落完毕，犹自气得胸口起伏，对鸳鸯道：“传我的话下去！从今日起，园中再有人敢吃酒赌博，一经发现，无论何人，立刻撵出府去，永不叙用！各房各处，严加查察，若再有疏漏，管事的一并同罪！”

众人皆屏息静气，连声称是。

这一场雷霆之怒，直至天明方歇。园中赌风虽被狠狠刹住，但经此一事，贾府内部管理松懈、下人跋扈的弊病，也已暴露无遗。众人心中皆蒙上一层阴影，深知这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盛世之下，衰败之象已悄然萌生。

而此刻，紫菱洲内，司棋听得外间动静，知是赌博事发，想起自己昨夜险境，更是后怕不已，一夜未曾合眼。鸳鸯那里，则对着那枚烫手的绣囊，亦是忧心忡忡，不知该如何处置方是万全。

自那夜私会事发，虽得鸳鸯遮掩暂压下去，司棋却如同惊弓之鸟，日夜悬心，又兼羞惭悔惧交攻，不出两日，便真个病倒了。起初只是恹恹的，茶饭不思，后来竟发起热来，躺在床上，昏沉不语，把个迎春并绣橘等人急得不行，忙请医问药，却总不见大好。

这日午后，迎春去邢夫人处请安，绣橘也被打发去小厨房催问汤药。司棋独自歪在房里炕上，身上盖着锦被，却仍觉得一阵阵发冷，额上却又渗出虚汗。窗外天色阴沉，秋风萧瑟，吹得窗纸噗噗作响，更添凄清。她怔怔地望着帐顶繁复的缠枝莲纹，只觉得前路茫茫，一片灰暗。

正自伤神间，忽听门外帘子轻响，一个身影悄悄走了进来。司棋以为是绣橘回来了，懒懒地侧过头，却见来人竟是鸳鸯！

只见鸳鸯穿着一件青缎掐牙背心，下面系着月白绫裙，脸上带着些许倦色，手里却提着一个小小的陶罐。她走到炕前，见司棋形容憔悴，眼窝深陷，不由得蹙紧了眉头，低声道：“怎么几日不见，就病成这个样子了？”

司棋见是她，心中又是感激又是酸楚，挣扎着想坐起来：“鸳鸯姐姐……你怎么来了……”

鸳鸯忙按住她：“快别起来，好生躺着。”自己便在炕沿坐下，将手中陶罐放在小几上，“这是我让小厨房熬的冰糖燕窝粥，最是清淡滋补，你如今病着，吃这个正好。”

司棋看着她，眼圈顿时红了，哽咽道：“姐姐……那日……多谢你……”

鸳鸯叹了口气，拿出自己的帕子替她拭了拭额角的虚汗，语气带着几分责备，更多的是心疼：“谢什么？我只盼你真能记住那日的教训才好！你我这样的身份，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你平日那般聪明要强，怎的就在这事上犯了糊涂？”

司棋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摇着头道：“我……我知道错了……如今真是悔死了……可是……可是姐姐，我心里……心里真是怕……”

“怕什么？”鸳鸯柔声问，“怕事情败露？只要你日后谨守本分，那件事，我便烂在肚子里，永不提起。”

“不是……”司棋抽噎着，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我是怕……怕这府里……怕我们这些人……终究没个着落……”

她喘了口气，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看透般的悲凉：“姐姐，你想想，这府里如今……老太太年纪大了，宝二爷又是那样……琏二奶奶病着……听说三姑娘、五姑娘她们也要南去了……眼见着这树倒猢狲散的光景……我们这些家生子儿，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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