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推开车门,下了车,走到平台边缘的栏杆处,背对着她,点燃了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他挺拔却透着孤寂的背影融入沉沉的夜色,仿佛一座沉默的山峦。
苏婉清犹豫了一下,也推门下车。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衣领,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让她混乱的思绪清醒了几分。她慢慢走到他身边,与他隔着一步的距离,并肩望向山下那片璀璨却遥远的灯火。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站着,谁也没有先开口。空气中弥漫着烟草的淡淡气息和他身上清冽冷硬的味道。
许久,霍霆骁掐灭了烟蒂,声音低沉地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那些话,别往心里去。”
苏婉清的心微微一颤,她转过头,看向他冷硬的侧脸。夜色模糊了他的轮廓,却让那双深邃的眼睛显得更加锐利和……复杂。
“我没有。”她轻声回答,声音在风中有些飘忽,“谢谢您……相信我。”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有些艰难,却充满了真挚。
霍霆骁侧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黑暗中,他的眼神似乎格外深邃:“我娶了你,你就是我的妻子。怀疑你,就是怀疑我自己。”他的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和……责任。
苏婉清的心跳漏了一拍。是因为责任吗?所以他才维护她?
一丝微不可查的失落悄然掠过,但很快被她压下。即便如此,也足够了。至少,他愿意负起这份责任。
“那些谣言……”苏婉清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决定坦诚一次,“是关于我婚前的事。她们说我在南方……生活不检点。这是污蔑。我……在认识您之前,没有和任何男人有过……过分接触。”她说得有些艰难,脸颊发烫,但还是坚持说了出来。她需要让他知道真相。
霍霆骁沉默地听着,没有打断,直到她说完,他才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他的反应平静得让她有些意外。
又一阵沉默后,霍霆骁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她说:“这个世界上,总有很多人,见不得别人好。用最肮脏的心思,揣测最干净的人。”
苏婉清怔住了,惊讶地看向他。他这话……是在安慰她?
霍霆骁没有看她,目光依旧投向远方的夜空,继续道:“我以前……也不信这些。”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疲惫和嘲弄,“后来才知道,人心叵测,比战场上的明枪暗箭更难防。”
苏婉清的心猛地一紧。他是在说他自己经历过的那些事吗?那些背叛和牺牲?
她忽然想起夏小冉的话,想起那个阳光开朗的陈锋,想起那场惨烈的“雷霆”行动。
一股冲动涌上心头,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是因为……陈锋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太冒失了!那是他心底最深的伤疤和禁忌!
果然,霍霆骁的身体瞬间僵硬了,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他猛地转过头,目光锐利如刀地射向她,带着毫不掩饰的震惊和厉色:“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谁告诉你的?!”
他的反应激烈得让苏婉清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心脏狂跳,连忙解释:“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听!是……是我有一次不小心……听到您说梦话……提到了这个名字,还有……埋伏……快撤……”她越说声音越小,不敢看他的眼睛。
霍霆骁死死地盯着她,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变幻莫测,震惊、愤怒、痛苦、警惕……各种情绪在他眼中激烈交织。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为他散发出的冰冷怒意而冻结了。
苏婉清紧张得手心冒汗,几乎以为自己触碰到了绝对的禁区,会引来他雷霆般的怒火。
然而,出乎意料地,霍霆骁眼中的厉色和怒意并没有爆发,反而在极致的紧绷后,一点点地、缓慢地消散下去,最终化为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重的疲惫和……苍凉。
他转回头,不再看她,目光重新投向虚无的远方,声音低沉得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梦话?”
“是……”苏婉清小声回答,心脏依旧跳得厉害。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久到苏婉清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正准备道歉离开时,他却忽然说话了,声音沙哑而飘忽,仿佛不是在对她讲,而是在对夜空倾诉:
“陈锋……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们一起进的军校,一起进的特种部队……‘雷霆’行动,他是为了掩护我……牺牲的。”他顿了顿,呼吸变得有些沉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艰难地挤出来,“那枚徽章……是他留下的唯一东西。”
苏婉清屏住呼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得发疼。她终于明白了!明白了那染血的纪念品,明白了他梦中那绝望的嘶吼,明白了他所有的冷漠和痛苦!
原来,那座冰山之下,埋葬着如此惨烈和沉重的过往!
“对不起……”她哽咽着低声道,为他的失去,也为自己的冒失。
霍霆骁没有回应她的道歉,只是继续说着,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的漩涡:“……很多人说,是我的指挥失误,才导致了他的牺牲。也许……他们说得对。”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自责和痛苦,让苏婉清听得心碎。
“不是的!”她冲动地反驳,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怎么能全怪您?陈锋先生选择掩护您,是因为他把您当作最重要的兄弟和战友!他一定希望您好好活下去,而不是一直活在自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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