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里屋弥漫着药味和衰败的气息。
晴空扶着藤原静子在榻上勉强坐稳,看着夫人枯槁的容颜,忍不住偷偷别过脸去,用袖子迅速抹掉眼角的泪。
“母亲”
雪子跪坐在她面前,紧紧握住那双冰凉刺骨、布满老茧和冻疮的手,声音哽咽,“您…您怎么…”
藤原静子虚弱地摇摇头,想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只牵动了干裂的嘴角,声音气若游丝:“雪子,别担心母亲……没事的……”
那“没事”二字,轻飘飘的,却像巨石砸在雪子心上。
“还没事?!”雪子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
“再这样下去……您会死的!您为什么要把晴空留给我?让她回来照顾您啊!”
藤原静子费力地抬起手,冰凉的手指轻轻抚过女儿红润饱满,充满生机的脸颊,浑浊的眼中流露出一点欣慰的光,气若游丝:“我不值什么了,看着你,山本少佐待你很好,这就够了…足够了…”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却饱含着一位母亲最深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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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内,气氛凝滞。
山本一夫端坐主位,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茶杯盖。
他的目光偶尔扫过侍立在一旁、刻意挺着尚不显怀孕肚的松代,那眼神绝非欣赏,而是赤裸裸的、带着冰冷评估意味的蔑视,如同在看一件低劣的摆设。
松代却浑然不觉那目光中的寒意,反而被山本一夫冷峻的侧颜和迫人的气势所惑,心中暗喜。
她自以为风情万种地微微侧身,将线条最好的角度展示出来,眼波流转间带着刻意的媚态。
藤原晔看在眼里,心中既恼恨松代的不识时务,又对山本一夫那无形的威压感到如坐针毡。
他重重地咳了一声,语气带着警告和驱赶:“松代!你怀着身子,不宜劳累,还不快下去歇着!”
松代不情不愿地撇撇嘴,扭着腰肢慢吞吞地退下了。
山本一夫这才放下茶杯盖,发出清脆的轻响。他抬眼看向藤原晔,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目光锐利如刀:“岳父大人,倒是深谙‘怜香惜玉’之道。”
藤原晔被他看得后背冷汗微渗,连忙堆起满脸谄媚的笑容,身体微微前倾,姿态放得极低:“大佐您折煞我了!不敢当,不敢当!要论体贴周到、善待佳人,整个帝国也找不出比您更出色的了!”
“雪子这孩子,从小被她母亲娇惯,野性难驯,不懂规矩,在您府上……想必没少给您惹麻烦吧?还请您多多海涵,多多担待!”
他极尽贬低亲生女儿之能事,只为讨好这位位高权重的女婿。
山本一夫听着他对雪子的贬损,眼神更冷了几分,并未接话,只是那无形的压迫感让藤原晔的笑容几乎僵在脸上。
他淡淡道:“一直想陪阿雪回来省亲,无奈军务缠身,实在抽不出空。”
藤原晔立刻点头如捣蒜:“理解!理解!大佐军务繁忙,为国操劳!雪子能得您垂爱已是天大的福分!想回来随时回来,这里也是您的家!”
语气极尽恭维。
之后,藤原晔试图与山本一夫攀谈军事,言语间不乏炫耀自己新得的大佐身份和对战局的“高见”。
山本一夫只是偶尔冷淡地应上一两句,态度疏离而敷衍,心思显然早已不在此处。
夫妻二三事2
无人知晓,雪子方才在里屋的匆匆一瞥,竟是与母亲的最后一面。
幕帘低垂,隔绝了外界的喧嚣。藤原静子倚靠在冰冷的榻上,气息微弱,却强撑着精神。
她将一个沉甸甸的锦囊塞进晴空手中,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晴空拿着。这是藤原家几处重要房产和商铺的地契、房契……还有这个”
她指向窗外那棵繁茂的樱花树“树下埋着我这些年攒下的大部分黄金……”
晴空捧着那如同千斤重的锦囊,泪如雨下:“夫人!您这是做什么?您……您会好起来的!”
藤原静子疲惫地闭上眼,复又睁开,眼神空洞而苍凉,仿佛已看透生死:“我的时候不多了。这一生,都为藤原家而活……像个提线木偶。“
“唯独对雪子,我亏欠太多,太多……”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平复,声音更加破碎,“藤原晔,他早已给我下了慢性毒药,药石罔效了……”
“什么!”
晴空如遭雷击,猛地站起,眼中燃起滔天怒火,“他竟敢?!我要去告诉少夫人!告诉山本少佐!”
“别去!”藤原静子用尽力气抓住晴空的手腕,指甲深深陷入她的皮肉,眼神带着哀求与绝望。
“没用的…咳咳…他如今羽翼已丰,又是大佐,他一心只想拿回我名下所有东西,去填他的野心。这些就当作,我这个无能的母亲最后能给雪子的……礼物……”
她喘着气,每一个字都耗尽心力。
“若她将来在夫家过得不顺心,这些钱财也够她安度半生了…你……你带着这些东西,走吧…离开这里…”
晴空再也忍不住,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榻前,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泣不成声:“静子小姐,奴才下辈子,下辈子还伺候您,给您当牛做马。”
藤原静子才四十多岁的年纪,却已被折磨得如同风烛残年的老妪。
她艰难地从枕下摸出几张崭新的银票,颤抖着塞进晴空紧握的手中:“晴空,这些年……辛苦你了。为了我和雪子,你耗尽了青春大好年华。这点心意,你拿着找个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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