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槿汐低声应道:“娘娘圣明,皇上心意已定,他们不过是忌惮天威,不敢妄言罢了。”
“不敢?”甄嬛轻笑一声,指尖掠过娇嫩的花瓣,“他们哪里是不敢,不过是都在等着旁人去做那出头的椽子,自己好躲在后面捡便宜。这般心思,岂能瞒得过皇上与本宫?”
她语气轻慢,却字字道破了朝堂之上那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僵局。无人敢先动,并非真心信服。
果然,这表面的平静并未持续太久。不久,便有几道奏疏悄然呈递至御前,内容无一例外,皆是指向吏部尚书甄远道。
然而,这些弹劾的罪名却是些“治家不严,门下偶有狂悖之言”、“选用官员时偶有失察”、“与某贬谪官员昔日曾有诗文唱和”等无关痛痒、查无实据的小事,仿佛试探的风向标,刻意避开了任何可能直接牵连宫闱、动摇根基的重罪。
这些奏折看似来势汹汹,实则虚张声势,意在试探龙椅上那位的态度,或是想借此撩拨起更多对甄氏一门的非议。
雍正果然看完后哼了一声,便扔到一旁。
没几日,雍正便下了一道引人瞩目的圣旨,格外恩宠那位常出入宫禁、为他炼制丹药的道士娄近垣:封其为四品龙虎山提点、钦安殿住持,并格外加封为“妙正真人”。
这道旨意传入后宫,旁人或许只觉皇上信道愈深,唯独甄嬛,在听闻消息后,心底那根紧绷的弦被重重拨动,漫上更深沉的忧虑。
她屏退左右,独坐窗边,眉头却紧锁不开。皇上如今这般倚重丹药,沉溺于虚妄的长生之术,身子看似硬朗,内里却不知被掏空了多少。若长此以往……她简直不敢深想。
“槿汐,”她低声唤来心腹,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灼,“皇上如今这般……一心寻求长生之道,服食那些丹药比用膳还勤。可那些东西,岂是真正延年益寿之物?只怕……只怕等不到弘暄长大成人、足以独当一面之时,龙御便有……”
后面的话她未能说出口,但崔槿汐已然明了。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沉重与隐忧。
沉默良久,甄嬛眼底的慌乱渐渐被一种冰冷的决绝所取代。她纤细的手指缓缓收紧,帕子被攥出深深的褶皱。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皇上身边,不能只有进献丹药的方士。”
崔槿汐心神一凛,立刻领会,悄声道:“娘娘的意思是……”
“温实初的医术,本宫信得过。”甄嬛目光锐利,“得想个稳妥的法子,让他能时常在御前走动,哪怕只是请个平安脉。有些话,太医说了,比我们说一万句都管用。”
弘暄登基
“再者,”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那些丹药……未必就全无‘纰漏’。皇上若自觉龙体渐安,或许会减些剂量。此事需做得极其隐秘,滴水不漏。”
“至于朝堂,”甄嬛深吸一口气,“父亲那边,需得更谨慎。那些弹劾虽是小事,但风向已变。告诉父亲,不必争辩,反而要自请罚俸,越谦恭越好。我们要的不是一时意气,而是时间……足够弘暄长大的时间。”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已穿过重重宫墙,看到了未来艰难而凶险的棋局。“如今,我们每一步都得走在刀尖上。既要稳住皇上,又要防着虎视眈眈的旁人。恭贝勒只是暂时蛰伏。我们必须比他们更快,更稳。”
崔槿汐重重颔首:“奴才明白。这就去安排,必会做得干净利落,绝不留下任何痕迹。”
承乾宫内殿再次恢复寂静,现在只能尽量延长皇帝的寿命。
在甄嬛的安排下,温实初现在经常去给雍正请脉。时不时就劝皇上,说那些丹药对身体不好,多吃无益。雍正虽然没完全听进去,但听太医这么一说,再加上甄嬛、沈眉庄和安陵容三天两头就亲手送来的滋补汤药,皇上对炼丹吃药的热乎劲儿,确实没那么大了。
前朝那边,甄远道也按女儿说的做了,主动写奏折向皇上请罪,说自己有些地方没做好、有疏忽。雍正也就走个过场,罚了他三个月俸禄,轻轻松松就把这事翻篇了。
这边风波刚平息,雍正对六阿哥弘暄的培养就更上心了。他不光亲自检查弘暄的功课,还开始把一些实际的事务交给他去练手。
一次祭祖大典的筹备事宜,雍正居然破格让年纪还小的弘暄来负责。弘暄虽然年纪小,但特别沉稳聪明,将一应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雍正一看,龙心大悦。从那以后,他就开始真正把那些帝王心术、治国之道,毫无保留地教给弘暄。弘暄也明白自己身上的担子重,学起来废寝忘食,不敢有丝毫懈怠。
虽然甄嬛她们想尽办法帮雍正调养身体,但也只是让他多撑了几年。到了雍正十六年,在圆明园的九州清晏殿里,皇上感觉自己大限将至,急诏果亲王允礼、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等重要大臣,入内觐见。无人知晓殿内谈论何事,只知当几位重臣表情严肃地退出后,大清第五位皇帝雍正,驾崩了,享年六十一岁。
随后皇帝牌匾后的遗诏颁布:皇六子弘暄继承大统。以果亲王允礼、大学士鄂尔泰、大学士张廷玉尽心辅政。
紫禁城的钟声哀鸣,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结束,也预示着新时代的到来。少年天子弘暄,在母亲甄嬛深沉而忧虑的目光中,在先帝留下的辅政大臣簇拥下,走向了那至高无上的龙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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