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盼儿似乎也没想到江桃这么说。
她看了一眼陈四。
其实她刚才就没有略过陈四眼中那一抹贪婪。
他指望着自己养老呢,怎么会那么轻易把自己给别人,不过就是看江桃和顾有为富贵,觉得有傻子给他养孩子,这个便宜不占白不占罢了。
陈四没读过多少书,勉强会念会写点字,也不懂放弃抚养权是什么意思。
只是觉得有人愿意替他养孩子了。
至于姓氏……
总不能改姓,既然不改姓,那还是他的闺女,以后还能不管他不成??
陈盼儿低下头,自己的这个生父如此不堪,从小到大都没有尽过一次当爹的责任,却想让自己替他养老。
他的想法真是异想天开。
她似乎是决定了什么,握住江桃的手,抬起头:“我愿意改姓。”
这话让本来走到门口的陈四停住了。
张姓警察推了推搪瓷缸子,钢笔尖在户口本上沙沙走,“改姓得本人自愿。“
“我改!我要跟江姨姓!“
门帘子哗啦一响刚准备走的陈四闯进来,胡茬子上泛着油光,“反了天了你!“皮带扣当啷一声砸在水泥地上,
张姓警察腾地站起来,茶缸子里的水溅到蓝布袖套上。
“派出所耍横?“斜里插进来个穿劳动布褂子的胖大婶,是隔壁修车铺的王婶,“上个月你把孩子吊在槐树上抽,当我眼瞎?“
看热闹的渐渐围过来。陈四梗着脖子嚷:“老子的种就得姓陈!“
“你当养孩子是喂猪呢?“卖豆腐的老刘头挎着竹篮子冷笑,“盼儿长这么大你给买过半块糖?上回发烧还是小笼包店老板背去卫生所的!你还欠了人家医药费呢!“
人群嗡嗡响起来。陈盼儿缩在江桃胳肢窝底下,盯着老警察的钢笔在纸上画“顾”字的第一笔。陈四伸手要抢本子,被两个戴红袖标的队员架住胳膊。
“现在讲妇女儿童保护法了。“张姓警察把户口本“啪“地合上,“再闹送你蹲号子。“
蹲号子这一句话一出,陈四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双眼死死瞪着陈盼儿:“小娘皮子,见到别人家富贵就巴巴的贴上去,忘记你亲爹了,跟你那个不要脸的亲妈一样!!跟男人跑了,下贱东西!!!”
陈盼儿,不,现在要改名顾盼了。
她摸到发间的水晶发卡——这是江桃早上特地给她别上的。
江桃说女孩子要像橡树一样站得直,此刻指甲嵌进掌心,她终于转身直面那张涨紫的脸。
“陈盼儿早死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清凌凌落在屋子里,“被您用酒瓶子砸死的。“
陈四的瞳孔猛地收缩,举起的巴掌带起浑浊的风。
“你也好意思提我妈?”陈盼儿一把抓住他胳膊,眼睛红通通的,“我妈那么勤劳善良的女人,你把她娶回家,没对她好过,因为她生了我,又不肯把我送人,你就打她骂她,她就是跟外头的叔叔说了一句话,你回来就说她偷汉子,不知廉耻,拽着她的头发用酒瓶子砸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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